首页 -> 2006年第3期

唤醒（二首）

作者：亦　来

　　夜晚，唤醒……
　　
　　夜晚唤醒的街灯像回忆唤醒的
　　黄色小花。夜晚唤醒的墨汁，在车流中
　　潜泳。夜晚?覡唤醒广场、霓虹，
　　看吧?覡夜晚唤醒的健身舞
　　正擦去梦寐的徒劳。呵，小小的痒?覡
　　
　　夜晚唤醒的植物，晾着微苦的肺，
　　在街道两边，踮起了芭蕾弧形的脚尖。
　　它们披着水雾一般的阴影
　　这扇着翅膀的幽灵，当冥灭
　　掩去它的声息，风吹拂我内心的敬畏
　　
　　廿我注意到它们是一排排的水杉，在风中，
　　有婆娑的身姿，腰肢细过塞壬的歌喉卅
　　
　　而歌声，也由夜晚唤醒，在黑暗
　　隐秘的子宫中。灯红酒绿。那
　　不愿睡去的欢乐，多么像鲜艳的苍蝇——
　　它有湿润的触角，唤醒身体里的火苗，
　　幽蓝，吐着柔软、敏感舌头的小兽
　　
　　那被唤醒的，还有刀锋的柔情、镜子的
　　寂寞，少女们头顶盘旋着过眼烟云。
　　那被唤醒的忘却、伤逝、勇气、贞洁……
　　被唤醒的责任——夜晚戴着头盔。
　　一阵迟到的初夏雷声，攥住它容忍的细颈。
　　
　　惊蛰，惊蛰。被唤醒的还有虫豸轻微地叹息：
　　“夜晚，唤醒我小小的甜蜜的负罪感。”
　　
　　那些树木有淡蓝的灵魂……
　　
　　请相信，那些树木有淡蓝的灵魂，
　　它们体内的光，容易被看做鬼魅的暗影
　　穿过暴雨的步步为营。那同时泄露的
　　幽香，若不是借自深闺，就是来自
　　朴素的美德，但比美德还要薄一些
　　
　　请相信，那些树木有轻柔的触觉，
　　无数细碎的墨绿色的舌头，舔着
　　月亮冰凉的小腹——神秘主义的后花园
　　远远看去多么像只小白瓷碗——
　　若隐若现的花纹，视野或命运的测谎仪?覠
　　
　　而那些枝桠横斜的疏影，仿佛淌着血迹的
　　手臂。顾虑的匕首，时光脆弱的叶脉
　　
　　这也许真是致命的，尤其对一个
　　异教徒来说。“我积攒了太多苦难，
　　棺椁将是一块巨磐。”他看到那些树木
　　在尘埃的氤氲中吐纳，气定神闲……
　　他依然是轻的，游移的，经过肉体的苦修
　　
　　精液并没有提升到大脑，但氧气和水
　　已暗中运抵了树冠：虬枝要舒展，气孔
　　要吐出光泽，年轮积敛了圆润的品质。
　　那些树木啊，在大气中飘忽，如果从身后
　　围来，就是记忆里突然拔起姓氏的骨骸。
　　
　　请相信，那些树木有前生，有来世
　　甚至其中的一株，掖着亚当隐秘的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