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孙家沟矿难(外一首)
作者:谷 禾
雪扫净爆竹和烟花的碎屑,
安静下来的井口磨着沙砾,轻雾袅袅
黑煤堆暂时停止了长高。
春节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散,
围拢井口的汉子不住地咳嗽,抽烟,喝酒取暖,
安全帽滑落屁股下。
人们不再避讳,转过身,对着雪地
撒下热腾腾的臊尿,提上棉裤,
对着大山的当儿,狂吼:“我操你妈——”
15时03分,头顶的天空晃了晃。
雪落上街头含羞的玫瑰花
矿井下短暂的漆黑接着永远的漆黑,
那光的一闪只有至亲的人看见了,
惟一露白的牙齿崩碎,
石头雨呼啸着围拢过来。
两百条生命合成一个绝灭,
他睁圆的眼睛像两条光明的坑道通向
白皑皑的地面。
——那里,一只麻雀在四下张望。
婚姻生活
从时尚杂志,到旧书本,到按揭的三居室
只需一年,或者更短。
就像从沙发到床,从人间到天堂,
有时只需一个遥控板,甚至更小的药片。
橱柜里,调味的油盐酱醋总是不可少的,
也有过期的茶叶,颤悠悠的垃圾桶
努力寻找着平衡的支点。
年关临近了,超市门前的黄杨
被寒流剃光了眉毛,卖花的夫妇
挥泪甩卖剩余的玫瑰。
客厅的一角,女儿在把玩手机,
妻子盯着墙上的平板电视。窗外,灯火
暧昧,微风轻拂,一条狗
在刚修剪过的草坪上快活地撒尿。
更远处回旋着轰隆隆的噪音,北运河
像水银脱落的镜子,
裸露着心底淤积的泥沙。
偶尔,莫名的泪水溢出眼眶,
犹如交叉路口的红绿灯,让整条街道
变得拥堵,然后,继续空旷。
这时火车开进来,我的身体
就是一座废弃的车站:
荒凉。无人。枯草飒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