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诗三首

作者：江　非

　　还有很多年
　　还有很多年才能活到老
　　还有很多年才能知道身体里的
　　剩下的是多么少。
　　还有很多年
　　才能有一根拐棍
　　有一副假牙。有一些
　　冬天的劈柴。傍晚的鼻孔内
　　火柴一样，剩下了最后一根。
　　在陈旧的火柴盒里
　　平静地燃烧。
　　才能站在黄昏的田野上。蹲在黄昏的
　　　田野上
　　坐在黄昏的田野上
　　躺在水草丰茂的田野上。
　　看铲子飞舞，头发稀少
　　光线越来越暗
　　哭声越来越小
　　春天过去了。那些曾经熟悉的事物
　　仍然和麦子一样
　　在身旁，不断地长高。
　　
　　2003年
　　
　　2003年
　　(黯淡而孤独的小镇。)
　　我站在小教堂清冷的石阶上
　　目睹那些因厄运而惊慌的人群。
　　眺望那片枝叶正在早衰的杨树林。
　　呼呼作响的卡车经过门前时
　　头染黑漆的黄昏在天空缓缓降临。
　　
　　2003年
　　(默淡而伤感的小镇。)
　　我蹲在小教堂清冷的房檐下
　　倾听着锈迹斑斑的春风，在街上
　　吹打着那些紧紧咬住的嘴唇。
　　几颗木板上露出牙齿失败的钉子
　　让我不觉想起那些制造钉子的人。
　　
　　2003年
　　(伤感而孤独的小镇。)
　　我坐在小教堂依旧清冷的厅堂里
　　怀念一些噪音的尾声中慢慢减少的
　　　人。
　　被生活的尾气突然吹掉的人。
　　面对那一大片飘若柳絮的影子
　　我对墙上那块滴答行走的时钟
　　我对那些时光独自白白的流失
　　难免也心生怜悯。
　　
　　晃 动
　　
　　铁路修好之后
　　人们开始猜测火车的模样。
　　向那些筑路工人打听它的轮子
　　拦下过路的卡车
　　比画一下
　　那铁家伙的拖斗。
　　然后比画
　　它的额灯。
　　一头狮子
　　陌生的瞳孔。
　　刀子一样的光束
　　和幅员辽阔的身影。
　　比画它的奔跑
　　厚厚的枕木
　　大海撞击陆地时
　　发出的咆哮声。
　　比画那条来自远方的长龙
　　——它就像一阵穿过村庄的暖风。
　　谁也不知它在哪儿吹起要在哪儿
　　　停。
　　但它经过了田野
　　多年前，火车第一次开过田野时
　　就这样引起了谷穗
　　长久的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