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马桑组曲:武陵(组诗)等
作者:冉仲景
厚土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问鸟,鸟无语;问草,草不答
炊烟腰疼。写报告的玉米
从春天蘸了一点绿
摸黑归来,爷爷在石凳上喝酒
“娃哎,活路就是庄稼!”
我们的名字含氮含磷含钾
我们的铁锄,一直用黄泥刷牙
武 陵
没有呜咽的果实,没有含恨的花瓣
手提马灯无视黑夜我家乡
男人不带刀,女人不放蛊
口衔木叶,每首歌都以祝福开头
阳光无毒,树木幸福到关节疼痛
井水清澈,生活全心全意
有一钟爱,只有你的胸怀才配接纳
有一种酒,只有你的豪情才能早饮
萝 卜
那个在菜地一角直不起腰来的妇人
是我二嫂。她拔出萝卜
带出泥。她的孩子迎着阳光喊
“娘,哪个会来看我们?”
一个萝卜一个坑
那坑啊,真大真深真黑真凉……
孩子要长大,她的腰直不起来
二嫂姓白,属鸡,去年刚死了丈夫
吁 求
眼眶凹陷的冉家坳
树有树的虚荣,藤有藤的隐衷
我家口人:两个瘦小的妹妹
父亲。母亲。我
围住火坛,等待晚餐
锅底:土豆。九粒。珍珠一样
千万别揭开我家的锅盖!
趴在窗口的月亮啊,千万,千万别……
真 相
这片古老的墓地多么荒凉
我为之骄傲的英雄祖先,就躺在其间
遥远的年代,遥远的地点
英勇无畏的他披坚执锐,所向无敌
鼓乐声中凯旋,获赏良田千顷
如花的美女不计其数……
请别告诉我他因盗窃惨死牢狱的真相
这,无异于抽掉了我的脊梁
印 记
从马桑部落到艾蒿公社
背盐的爷爷,暗中走了整整一生
血腥的婚姻,柴刀和猎枪
旧时伤疤留在额上
心里那道伤,至死不说出
爷爷,有没有通天的路
唱流行曲的孙子嘴唇外翻
膝头的黑痣:无可更改的家族命运
画布上的诗(组诗)
于艾君
那一刻我看见了……
渐渐地,有一些茎
在涌进屋子的嘈杂声中长出来,
花朵喷薄而由,它们一点点
吞噬掉墙上的光线
吞噬掉所有的光线,
天花板因此变诫夜空,
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星 忽然
拱形的夜空里无数更美的花朵瞬间开放
我确信这一刻我看见了天堂
窗。外那些嘈杂的人影反射其中,他们
在花瓣间穿行却浑然不觉,仍在
变本加厉地与商贩讨价还价,
他们含辛茹苦地营造
他们根本不曾到达天堂
火车从未知驶来……
火车从来知驶来
穿过,白杨树,被风沙压抑的白杨树
和我们的成长
针叶林以一个孩子成长的速度
穿透办公桌
新生的蝴蝶在阳光中飘升……
这一切似乎都在围绕着蹩脚的建筑,
冬眠的建筑上旗帜们
正向天空表现热情,它们
也等待我把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
所谓遥远我想只是我们与蔚蓝之间的界限。
给我一个可以许愿的星空……
给我一个可以许愿的星空
给我一张透过苦难可以读到的脸
给我佛祖和盘托出的黑夜
再给我以灵性的灯火
给我吧
给我贫穷的故乡以万顷稻田
再给以清泉和收割机
给我雨天和泥泞 给我伞
给我伞下的呼吸
给我一个远方 哪怕绿色已经荒芜
给我健康的双腿
让我徒步走向目的地
给我未被践踏的风景和词语
再给我铅笔和一张哪怕粗糙的纸
给我掀起波浪的海
和它本性的蔚蓝
给我森林 给我森林中装满鸟鸣的屋子
给我小径 给我柴禾和火苗
给我种子
给我没有沙尘暴伪春天
让我听清锄头与泥土的私语
给我母亲 哪怕她已经定格在相框里
给我爱人
和她没有口红的嘴唇
艰难的甜蜜
我甚至是一面害怕空洞的镜子
靠你背影的施舍过话
人群中哪怕只露出一点
也会成就我艰难的甜蜜
我甚至害怕一种来自体内颓废的力量
让我不得不如向日葵一样执拗
我甚至成为了一个主观强加于你的幻觉
在重叠的瞬间又惊惶离开
我甚至难再想像一种比赞叹还要苍白的美
是怎样在你温软的肉体中生长
我甚至不需要言语的碎片就可以
拼贴你由内而外的光泽
但甚至一念之间
我为你虚构了半生的长河落扫
就可能被抛进深渊的尽头
东山村(组诗)
黑 枣
东山村
门敞开着,院子里太阳的泪渍依稀可见
在一大堆爬山虎粗枝大叶的暗影底下
我还能找到一只番石榴被盛夏的明月
拓到墙壁上的印迹……
跑起来!壁虎
跑起来!比灰尘更杂乱无章的光
跑起来!东山村。我一用力就丢掉了跑道
让我们在终点处汇合吧——
“这逐渐缩小的过程
耗尽了我的青春和悲悯”*
此句盗自雷平阳的《亲人》。我非常喜欢这首诗,谢谢平阳兄!我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结尾了。
五姨
我爱你,五姨
只要东山村上空的风还在不断地吹着
我就时常闻见你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
和一条青春的马尾辫……
妈妈死了以后,我就跟你住在一起
提着一盏摇摇晃晃的小马灯
五姨,我陪你到生产从部给社员们算工分
哪个毛头小伙子站得离你最近
戬就在他工工分本上少画一道杠……
五姨,睡在你身边我就不怕鬼了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边,像个铜锣一样
被打瞌睡的神仙猛地敲出满;天金星
当——
时间像疾驶而行的彗星穿越沉沉的黑夜
五姨,今天早晨我打开手机读到你发来的短信
我的泪水就在心底汇成了一个旋祸
我爱你,五姨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五姨
离婚的五姨
腿病一犯就行走不便的五姨
才小学毕业的五姨
某合资企业财务部主管的五姨
好看的五姨。今天早晨我打开手机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