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觉民同志走了

作者:贺兴安




  那天傍晚,文学所老干部处一位朋友来电话。我就意识到,我们的老所长、老革命、1921年生人、17岁就参加革命入党、不说官话套话、宽和平易又是非分明、笔名洁泯(清洁无迹)、晚年笔耕不辍的觉民同志,走了。
  电话里说“太快”,当天下午三时半。
  而我,并不太意外。之前十多天,我随他们去协和医院探视,尽管他神志清醒,能辨认人,他儿子一出门就对我们下结论;不行了,不能吃东西,一切靠输液。他胃癌动手术已七八年,癌变已扩散到胰腺与脑部。我估摸,也就十天个把礼拜的事。
  操办是简单的。不搞遗体告别,不开追悼会。说他生前交代“从简”,还传出“那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没大意思”这句话,是他说的,是他儿子的考虑,还是别人的发挥,不清楚。我甚表赞同并理解。在老干部处,我还说,他是老领导,我们这些后来人应跟上。我现在就向你们报名,将来操办也取消遗体告别和追悼会,只能比他更简单。他们笑我有点急。
  不知怎的,他离休我退休之后,我们联络更勤了。谈得来,天南海北,都能叙说一气。打电话,或节假日我去皂君庙看他。论资历学识,他是我的老师长辈启蒙人,但他没有架子。近些年时兴校友、老友聚会,我去年70整,邀请几位来家里坐坐,他老远赶来参加。何西来说他人好,还用一个词,历年风浪动荡中,他能“与时俱进”,真不容易。
  还有一个因素,他要赡养老丈母娘,我要照顾老母亲,我们感同身受。他爱人早早去世,守着这位也就大他十多岁的老岳母。我进屋看他,外人来访,她总是站在门口,远远地盯着。他终于没有接(结)上一个老伴。
  平时谈话,他从来不提那个大家倒是很关切的胃癌,总是说“眼睛不好”,“看东西吃力”。我说,多活动散散步,少读点少写点。他表示认同。但是,过些时,总是看到他在北京、上海、天津、广州等报刊上的新作。他关注社会世情人生,感慨文人命途多舛,不能搁笔。近些年,他出了9本书,有评论杂感随笔,还有短篇小说。那天在医院里,还惦记着不能参加作代会(作为作协理事)。也就在他离世的11月13日,作代会还选他为下届作协的荣誉委员。
  时间一天天过去。开初我还平静,近几日,反而心情沉重,若有所失,若有未解之结。在我,一位经常通电话、能去探望聊天的老人,不再有了。何西来表示有不同意见,说处置太急太快,像他,应该开追悼会。怎么!我原来的那些赞同表态有什么不妥,一切处置和作法有什么不当!或者,这也是酿成我近日思念重重、情绪低落、所里动议适当时间为他召开“追思会”的一个原因!
  昨天遇到许觉民儿子,他联系在十三陵买下一棵树,把父亲的骨灰埋在树下,立一小碑,由当地农民照看浇灌。好主意。到时候,我会去那里看他,再作内心的诉说。
  2006.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