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闲读三国片语

作者:蒋元明




  老话说,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意思是说,红楼里有女色,三国里有鬼诈,要远离,如同今天的毒品。其实,这是很迂的。我看三国时,觉得那里边的人物颇有味道。这里不妨点评二三。
  
  “愤青”马超
  
  马超可谓一小帅哥,出场亮相时十七岁,面若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长枪骏马,英勇无敌,人称“锦马超”,迷倒少女一大片绝对没问题。
  后来,他老爸马腾被曹操诱进京城杀了。父仇不共戴天,马超尽起西凉兵二十万,破长安,取潼关,直杀得曹操割须弃袍,人仰马翻,好不痛快。但很快兵败失地,逃往他乡。
  看来,马孟起也是一个“愤青”(容易愤怒的青年政治家)。父亲被害,家仇国恨,怒发冲冠,一片爱国激情可嘉。可头脑太简单,好冲动,冲啊,杀啊,不管不顾,什么忠告劝说都听不进去,只图一时之痛快,结果大仇未报,一败涂地,还家破人亡,走投无路。
  按当时的态势,主要是“四国”相争,曹操势力最大,属超级大国。孙、刘两家联合抗曹,才打个平手。而马家世代经营西凉,雄居一方,虽是曹操的心腹之患,但毕竟属于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曹操下江南进行赤壁大战时,担心背后马家捣乱。这回曹操干脆先杀了马腾,再起兵三十万下江南,实施消灭东吴的第一步目标。孙权于是向刘备求救,刘备滑头,不肯出兵,又怕人家说他娶了别人的阿妹又袖手旁观,于是听诸葛亮的,写信给马超,说我与你父亲是哥们儿,只要小侄起兵为父报仇,我老刘就发兵夹攻,活捉曹操十拿九稳。愤青一听,立马挥泪回书,倾巢出动。当马超与曹操杀得天昏地暗时,刘备却在荆州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如果马超有头脑,等曹操下江南与孙、刘相争时再乘虚出击,不但父仇可报,还可以争雄天下。可惜马超太嫩,经不起人家几句话一激,就当了人家的“枪手”,很快就被灭了。这愤青不懂大局、不知忍耐、逞一时之能,结果倒了大霉。
  愤青一愤起来,头脑容易发热,也不讲策略、谋略,只知死拼硬干,结果正中人家下怀。超级大国实力雄厚,与之相斗,要扬长避短,得打持久战。西凉一带地势险峻,曹操来了,分兵把口;曹兵退了,乘机出击,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看谁怕谁?马超有勇无谋,却把所有的兵都集中起来与曹操决一死战,曹操高兴了,说这样好一锅端,省得麻烦。马儿不死,我无葬身之地也。其实,愤青有时干的就是傻事,是在帮助敌人。
  愤青一激动,还不分敌友,以为只有自个儿最革命,最爱国,别人都菜鸟,汉奸卖国贼。韩遂是马超父亲的拜把兄弟,曹操一开绐就拉韩遂,韩把曹的信给马超看,表示坚决与小侄一同举兵,这是多好的同盟军,多牢固的统一战线。后来双方对峙,敌方一支劲旅过河,成前后夹击之势。情况变化了,韩遂建议暂时讲和休战,等以后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马超不但不认为这是一步好棋,反而起疑心,曹操乘机用反间计,让他叔侄自相残杀,然后一举消灭。
  愤青马超,缺乏历练,败不足惜。但过去快两千年了,愤青们还那样幼稚,那可就进步太慢了。
  
  魏延为何生反骨?
  
  魏延有反骨。这是诸葛亮作的政治鉴定。
  老魏杀了长沙太守,救了黄忠,打开城门迎接关羽、刘备进城,执掌兵权的诸葛亮不但不赏,反而喝令推出去斩首。坐在一旁的刘备大惊失色,问这是怎么说呢。诸葛亮说,我看此人脑后有反骨。可刘备用人要紧,力保魏延。
  魏延很有本事,其武艺除了“关、张、赵、马、黄五虎大将”就数他了,而且对老黄忠还有些不服。刘备入川,黄忠、魏延是先锋。拿下涪水关,前边有川中名将冷苞、邓贤各率万人下寨阻挡。刘备问谁去拿下两寨建头功。老黄忠应声要去,接了令箭。魏延不干,说黄忠老了,不中用。黄忠大为恼火,要与他当场比武。庞统军师说,你二人各领一队人马,一人一寨,先打下来就是头功。魏延回去就派人到黄忠营里打探他几时起床,几时吃饭,几时出发,然后自己悄悄提前行动。走到半道上他又一想,何不先把黄忠那一寨打下来,再打自己的,两功归一块,岂不美哉!哪知川将也不是吃素的,人家早埋伏上了,打得他仓皇逃命,马失前蹄,被掀倒在地上,敌将追来要结果他,多亏黄忠赶到,一箭救了他的命。
  魏文长贪功违将令,还差点丢了命。贪,成了魏延的致命弱点。经此一遭,他可能吸取了一些教训,但并没有根除。后来诸葛亮出祁山,他又要长途奔袭长安,建盖世奇功,一生谨慎的诸葛亮没同意,他就大为不满,经常发牢骚,甚至调唆人违背将令冒进,损兵折将。诸葛亮念其勇且有功就装着不知。连当时的吴主孙权也知道魏延,说此人心术不正,诸葛亮死后必然造反。后诸葛亮不幸病死前线,魏延见大权没交给他,贪欲没有得到满足,果然反了,要投敌。这时来看诸葛亮当初的反骨说,就意味深长了。
  人一有贪念,就心术不正,小贪变大贪,大贪生反骨。多少共产党的干部,高官,曾经也是贫寒子弟,好干部,清官,可贪心一起,先几百几千,后几万几十万往腰包里捞,什么为人民服务,什么立党为公,全背叛了,手里准备着几本护照,随时准备外逃。据报道,外逃海外的贪官达四千多名,涉案金额五十多亿。这是2001年最高人民检察院追逃会上公布的数据。现在呢,涉案金额已达七百亿之巨!
  诸葛亮当初就看到了魏延心术不正,有贪心,所以并没有因他有功有本事就放纵,而是及时加以警示,令其从今后“勿生异心”。由于诸葛亮的长期监督,魏延“惧他三分”,贪心受限,没有继续滑落,造成大损失。直到没了诸葛亮,他才彻底露出本相,要外逃投敌,好在诸葛亮早有安排,遗计清除。对魏延,诸葛亮有一套完整的防治措施,力争把损失降到最低点,不愧是智慧大师。不像我们今天一些人,见一个清官突然变贪官,就大吃一惊;大贪卷巨款外逃了,他们还在梦中。
  
  老黄忠因老走红
  
  刘备入川,做了汉中王,头一件事就是论功行赏,封了“五虎大将”。可为首的关羽却大闹情绪,说张飞、赵云那是他的哥们儿,马超世代名家,将门之后,没得说;而黄忠,一个老卒,八节竿子打不上,和他为伍,不干!
  关羽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黄忠不在哥们儿圈内,二是因为老。
  黄忠的确是老,他一出场与关云长在长沙交手就近六十,入川时快七十,伐东吴七十有五。那个年代,人过四五十就算老了,何况六七十岁,还要在战场上厮杀。可恰恰是这个老,成就了黄忠,也成就了蜀汉大业。
  刘备“借”荆州,孙权时时来催,日子很不好过。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入川,当开路先锋的就是老将黄忠。进成都后取汉中,出力最大的也是这老头儿。魏营名将张来打葭萌关,黄忠自告奋勇去增援,还让老将严颜当副手。当时连赵云都认为这是儿戏,哂笑不已。关上的蜀军见来了两老头也是偷着乐,张一对面,更是大笑不止,说你一大把年纪,也不知道害羞,还出战。结果,就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将,打败张,刀劈夏侯渊,夺了曹营汉中屯粮地天荡山、定军山,应了军师诸葛亮的话:汉中必定在二人手中取得。为什么?因为老,对方容易轻敌,疏于防范,就有机可乘。张本来刚与张飞交过手,吃过前后夹击的亏,这回因为轻敌再犯同一错误。接着黄忠又故意连败十阵,让曹将以为他老得真是不中用,骄傲得不得了,黄忠却一夜偷袭,势如破竹,尽收失地,直捣敌军心脏。
  老,本来是个弱项,但弱并非无能。诸葛亮善于用兵,也善于用老。正如刘备对黄忠说的,人人都在说将军老了,惟独军师知道老将军的能耐,果然建了奇功。如果诸葛亮只知道用赵子龙和其他年轻人,弃老而不用,取汉中就麻烦了。当时是魏攻蜀守,如果派赵子龙前往增援,打退张不成问题,可接下来呢?赵子龙威名远扬,敌军各处加强防守,寸土必争,结果顶多不过是相持而已,不可能有老黄忠那样的出奇制胜。袁伟民关键时候让当替补的老将出马,稳定军心,结果反败为胜。有的时候,“少年不若老年人”。用人之道在于兼容,取长补短。一味的强调“小”,甚至作秀,未必明智。
  “五虎大将”,关、张、赵凭武功拼杀,马超靠名牌,老黄忠则因战功,各有各的优势,且老、中、青并举,这其中的玄机不是人人都能参透的。关羽开始不明白,后经人点拨,方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