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让批评成为照亮寒夜的灯火

作者:莫.策登巴尔




  天要下雨,批评家要说话,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一贯坚持“不推敲人际关系”、“不体现编者好恶”、“不苛求批评技法”的《文学自由谈》于今年的4、5期上刊出了围绕被圈内人士誉为"酷评家"的李建军先生批评观而展开的两篇评论:一为金赫楠的《直谏李建军》,一为杨光祖的《〈直谏李建军〉异议》。我一方面为文坛增添了两位“酷评家”而感到骄傲,另一方面又怀疑他们是不是用这样一种批评与反批评的文学运作方式去炒作李建军。但是细读文本之后,觉得不像是金、杨二位私下商量好后再去炒作的,于是就想以旁观者的身份稍稍地插上几句话。需要申明的是,我决不是有意地去炒作杨光祖和金赫楠的(而李建军则已用不着我去炒作了吧)。
  初读金赫楠的《直谏李建军》,觉得作者说得有道理,而读了杨光祖的《〈直谏李建军〉异议》,也觉得有些道理。可是奇怪了,杨同志说金同志的文章“没道理”,而我怎么可以认为两者都有道理呢?这样,我岂不是没道理了吗?我应该站在哪一边呢?我既不能“重男轻女”,又不可“重色轻友”,而且也不能充当“好好先生”,于是再度仔细审视,这才看出点道理来。
  金赫楠的文章里,指出了“李氏批评的三个病象”:一是李氏批评标准——道德过敏与文学洁癖;二是李氏批评套路——连环箭、板砖以及“掌声和鲜花”;三是李氏文学批评方法——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而杨光祖则认为金所批评的这三个“病象”,恰恰是李建军的“优点”,并且用“反道德情绪和批评姿态”、“用这样的套路有什么错”、“这是两种普遍有效的可靠方法”三个小段来反驳了金的上述观点。这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两人都站在自己的认识立场上各抒己见,这在批评界很正常。但是,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原来,两人都是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走了调,偏离了原来的命题。金的文章把“李氏批评”的标准以“道德过敏与文学洁癖”这样一个不好成为标准的标准来定死,这就叫杨光祖抓住了把柄(二人以后的争鸣也可以此类推)。但是我以为,金的三个观点,出发点是对的,但是在阐述观点的时候说得太死,又缺乏天衣无缝的论据,出现了漏洞,叫杨光祖钻了空子。而杨所提出的异议,也无可厚非。归根结底,李的批评观有他的优势,也有令人产生不同看法的地方,金和杨只是从不同的角度去评价而已。打个比方,就好比一个人说阿斯匹林是疗效快的好药,而另一个人指出阿斯匹林有副作用一样。无论说李氏批评的是“病象”还是“优点”,李建军本人都是能够承受的,否则他就不是李建军了。我手头就有背景资料。早在2001年4期《文学自由谈》上曾发表了李建军的《关于“酷评”》一文,并附有责编按:“本文李作者原在西安做事,据说为人平和,不大显山露水。调离家乡之后,却一反常态,翻脸不认人,对文坛陕军说三道四,出言凶狠,一时颇引众多乡党侧目。就陕西以外而言,他则收获到毁誉参半的果子。”李建军正是以这样的批评风格和印象延续到今天的。我曾在鲁院听过李先生的一堂课,题目叫做《论批评家的精神气质与责任伦理》,对李老师的批评风格颇为欣赏。他说:“一个认真、负责的批评家,必须努力摆脱阅读和评价上的漫不经心的随意,放弃凌空蹈虚的自由。批评是一种揭示真相和发现真理的工作。虽然进行肯定性的欣赏和评价,也是批评的一项工作内容,但就其根本性质而言,批评其实更多的是面对残缺和问题的不满和质疑、拒绝和否定。是的,真正意义上的批评意味着尖锐的话语冲突,意味着激烈的思想交锋。”这句话是对的。看来,金赫楠和杨光祖都学到了一点李建军的批评技法,这说明两人都认真听了李先生的课(而杨光祖却说金赫楠没有认真听讲,没道理啊)。
  但是,他们的问题出在哪儿呢?或者说,他们所发出的声音里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我认为,一个优秀的批评家,除了讲究批评的方式、策略和批评技法外,还要注意批评的措辞和火候。而他们,在过于急切地表达观点的时候忽略了批评语言的措辞和火候。比如,李建军在他的《论批评家的精神气质与责任伦理》一文中不仅以“无知、愚味、空洞和乏味”全盘否定了《英雄》、《十面埋伏》、《手机》、《孔雀》、《天下无贼》等影片,而且认为《废都》、《檀香刑》、《尘埃落定》、《狼图腾》四部小说的基本性质是“自私、残忍、冷漠和野蛮”,差不多都是“文化垃圾”,可谓逮谁灭谁,谁火谁畅销就没好果子吃。对于他的上述观点,以我目前的水平和境界,我还不能同意(但是杨光祖可能会同意的)。《狼图腾》我没读完,不好发表意见,但我坚持认为《尘埃落定》是好作品,《废都》也是优秀的,《檀香刑》更不是文化垃圾。同样,我不赞同杨光祖和金赫楠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文章里所出现的下列字眼和批评用语:
  “文革遗风”——言外之意就是“打棍子、扣帽子、抓辫子”;
  “不健康的文化心态”——所谓不健康就是“变态”;
  “上纲上线”——也是“文革遗风”;
  “文风泼蛮”——让人联想到“泼妇”、“野蛮”等字眼;
  “理论粗疏”、“思想简单”——门缝里看人;
  “疯狗”——不属于人类……
  还有诸如“文化修养较差”、“审美情趣贫乏”、“道德激情过剩”、“生活阅历贫乏”等等脱离了文学批评宗旨的话语。当然,我所指的不仅仅是个别的人士。
  我们的文学批评需要激情,也需要和谐和宽容。尽管批评的想象永无终止和极限,但是批评家脱离文学本身的抨击和相互的伤害可以到此为止。“每一个批评家都应该积极培养自己的成熟的批评气质和健全的伦理意识,自觉地担当起伟大而崇高的文化使命,让批评成为照亮寒夜的灯火,成为荡污化秽的净水,从而最终成为有助于心灵生活诗意化和社会生活文明化的积极力量。”李建军说过的这句话也是我想要说的,只是我的老师李建军比我先想到并说了出来,我只好在这关键时刻引用一下,既点了题,又收了尾,实在是不好意思。
  2005年10月18日于巴彦浩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