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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听课记

作者:冉隆中




  小引:初识鲁院
  
  鲁迅,中国文坛的圣人。以鲁迅命名的文学院,在中国稍稍年轻文人尤其是外省文人的心中,那是圣殿一样神圣的地方。2005年3月1日,当我顶风冒雪打着出租汽车从首都机场来到北京朝阳区一个叫八里庄的地方时,我与我心中的圣殿已经只有一箭之遥了,但面对一条单行路,对鲁迅文学院一脸茫然的出租车司机显得有些无奈,他停车,问路,然后认真地告诉我,再换乘人力三轮进去,可能它就在前面不远处了。果然,跨上小三轮,还没来得及看清街景,我就看到赫然五个大字——鲁迅文学院!我有些吃惊地回望来路,那不过是一条十数米长的窄街,而我走进的学院,也是一眼观尽的所在。尽管我已听过“马路太吵、院子太小,女生太老”之类的段子,对它的小有些思想准备,但当我看见的是一个占地仅比一所幼儿园稍大的地方时,我的内心那一刻肯定免不了有某些失落。文学的历史跟人类的历史一样悠久,中国的文人跟星河一样浩瀚,青史留存仅此一人的鲁迅,泱泱大国仅此一所的鲁迅文学院,却龟缩在浩浩皇城如此偏远的弹丸之地,这,不能不说是中国当下文学尴尬现实和暗淡前景的某种缩影和写照。
  以下,是笔者在鲁院高研班第五期(中青年文学理论评论家班)的听课记录:
  
  序言:开学典礼
  中国作协副主席、党组书记金炳华等出席并讲话
  我之所以将开学典礼称为序言,是因为它更像一本书的序而不仅仅是一个会。翻开书的扉页,我在这里第一次亲眼见到中国作协的“男一号”:党组书记、副主席金炳华。金瘦削,白净,干练,和蔼,发型和领带都一丝不苟,有海派官员的特征。他进场从后排第一个学员那里开始握手,五十双手握过之后,他也到了主席台中央,依次在他左右落座的是:张健、吉狄马加、张胜友、田滋茂、路侃、梁鸿鹰、胡平、白描、王彬等,他们分别来自中国作协、中宣部文艺局、鲁迅文学院。众领导开始用话语为鲁院的新一轮开篇作序,都讲得较有专业水准,简短,清晰,政治立场坚定,也有人文关怀。金略带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尤其让人印象深刻。他面前有备好的讲稿,但他不时又脱稿侃侃而谈,当他讲到鲁院的前身——延安鲁艺和中央文学讲习所时,如数家珍,鲁郭茅巴老曹艾丁赵朗朗上口,显示出他对革命文学历史的熟悉。我注意到,他提及的大师,正是鲁院门厅的九座雕像。
  
  第一课:邓小平理论精髓
  张绪文(中央党校教授)
  在讲政治和“保先”的背景下,将小平理论课程放在第一课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张教授绝不只是应景般地随便讲讲,而是有备而来。她好像要模仿小平的话语风格,深入浅出,娴熟,亲和,让人听得平静,亲切。张转述恩格斯《费尔巴哈论》中的名言“不要追求最终的东西”,来说明邓小平不信绝对真理坚守实事求是的理论依据,颇有新意。张对黑格尔、费尔巴哈等古典哲学家的熟悉,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原来,她曾是中央党校哲学部主任,难怪。
  
  第二课:“入世”以后中国社会经济的变化和发展
  张汉林(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
  又一个张教授,年轻,自信,也有点可以理解的牛逼劲。他的领域对衮衮诸公显然是陌生的,因而他讲得更自信。他为我们理解国际经济秩序和所谓不平等条约提供了新的观察视角,有意义,也有益。他的两句口头蝉是:“关起门来说”,“这个问题就不讲了”。其实,门一直是开着的,他讲的每一句话,也全无关门之必要;而他开了个头又不讲的问题,恰恰是我们想听的问题。卖关子,好玩。
  
  第三课:小说——现象与问题
  李敬泽(《人民文学》副主谝)
  据说,李先生已然一批评大腕儿,当下一些年轻作家,对李敬泽的“指点江山”,比较称服。除了李所居位子的因素,也与李敏捷灵动有别于学院派的僵硬不无关系吧。他今次来鲁院讲课,果然派头颇足,印象似的散点透视,谈锋甚健,言辞犀利,不时闪现出一点思想的光芒。随意中,略微有那么点不认真——或者说不当回事。这可能也是感觉正好而年轻气盛者的通性吧。他提出,当下文学中缺少的不是叙事,而是缺少精神叙事的观点,对我们有较大的启发。
  
  第四课:现代舞蹈导读
  欧建平(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欧兄上来就念一顺口溜:三长一小一个高/二十公分顶重要/开蹦直立爹妈给/轻高快稳师傅教。最洋的芭蕾,用最土的顺口溜念出,倒也生动易记。他对现代舞的比较和阐述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媒体的娴熟使用,是他的课程另一特色。在讲到对舞蹈者的理解时,他用了一个专业词汇——肌肉同情能力,这让人初听有些费解,转而一想,又豁然开朗,生活中,还真有肌肉先于大脑作出反映的例子啊。有意思。
  
  第五课:从文化人类学看中国现当代文学
  季红真(中国作协创研部研究员)
  季红真先生早有文名,类乎如雷贯耳。当她像约会一样踩着点走进教室时,我看到的季先生,脸上写满智性,几分沧桑,几多深沉。她到了讲坛,先是站着,拿出厚厚的一摞讲稿,并不言笑,也没有多的客气,就开始了她的讲授……人们突然发现,季先生一直是头也不抬地在念讲稿!季先生讲课的题目是,《从文化人类学看中国现当代文学》,好,一个大题目,一种大视野?熏有所谓出乎其外,又在其中的奥妙和境界,这正是我们这些只会沉溺在文学中不能自拔者急需了解的东西。季先生以同样的语速在一字一句的认真念着稿子,要记录显然是不现实的?熏想抓住重点也变得有些困难——因为同速的念稿让人不仅不容易得到要领,好像还有催人入眠的效果,我为我一上来就产生昏昏欲睡的生理反应感到有些羞耻,我一面在内心谴责甚至痛恨自己,一面又希冀甚至祈祷着季先生早些念过开场白,早些进入正题,早些拿出唱念做打的十八般武艺,施展出自己的才华丰采,让我们也真正领略一点精髓神韵呀!就在这焦急等待的折磨中,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也过去了……半个多少时后,有人选择了逃离。
  我们最后都去买了一份季先生的讲课复印稿——因为谁也没本事记下来!复印稿三元钱的成本,识字并具备一定的理解力,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却弄得大家都无趣!后来老师不经意地批评我们,每次讲课,鲁院可是花了1500元的代价的呀,有的同学却不珍惜不认真,多可惜!随后我又知道,季先生同样题目同样内容的课,在鲁院并不是第一次读诵,以后也可能还将读诵下去。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许多人,一生中都梦想挤进北京,我一直搞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现在,大约知道一点了,原来是北京的钱太好挣了!
  
  第六课:批评家的气质与能力
  李建军(人民文学出版社副编审)
  以酷评家而远近闻名,以横扫千军如卷席而备受关注,李建军,一个我已耳熟能详的名字。我不知道酷评家的称号是雅是俗,是褒是贬,也不知道是册封还是来自民间,我只知道,当我们加课中有李建军的名字时,我对他,以及他要来讲什么,顿生兴趣。
  果然又是从骂评开始的,他先开出四部作品的清单:《废都》、《尘埃落定》、《檀香刑》、《狼图腾》。名家,名篇,由此开刀,应当有烘云托月水涨船高的效果。这可以理解为一种批评策略,应该不会有错。众声喧哗之中,要夺人眼球,批评家不如此,别无选择。李与贾的对垒,已是当下文坛一大景观,寂寂文坛,丝丝涟漪,倒也有点意思。李君称,《废都》是反文化写作;《尘埃落定》未能表达出盘根错节的土司政权解体过程中应有的对抗和悲凉;《檀香刑》则缺少分寸、克制,是翻译文体的受害者;《狼图腾》教人崇拜狼性,如此作品,是“价值观可疑、艺术性贫乏的失败的话语事件”。有人说,李的批评,及物,犀利,过瘾,但对靶子的选择却很考究——他基本不对文坛中有权有势的人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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