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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诗歌研讨会”纪要

作者:李 珂




  (本次学术研讨会不以发言人出生先后、职位高低、名声大小为序)
  诗人聂绀弩宣布开会并致开场白:“(诗坛)至今新旧异体并存,实为两物,各不相能……其中原因非一,可谈者亦多,惜无人谈之耳。”(《散宜生诗·高序》1962年3月3 日)
  大学教授季羡林首先发言:‘五四’运动以来的白话诗运动,我不认为是成功的。问题不在于白话与否,而在于迄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式。既然叫诗,必然要有诗的形式。这是一个常识问题。那些反对这些常识的理论,以我愚鲁,听起来介于明白与不明白之间。我的所谓形式,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行数和字数,一是韵律……现在我们的白话诗,缺乏的正是这种诉之于目的比较整齐的字数和诉之于耳的音乐性。作者虽然苦心孤诣制作一些迷离模糊的意象,可是至少对我来说是‘只堪自娱怡’的,不能使我感动,更谈不到什么美的享受……白话这样下去,前途是渺茫的。 ”(《论新体旧诗》,1998年6月15日)
  毛泽东主席微笑点头,表示赞同:“用白话写诗,几十年来迄无成功。”随后又挥挥手,幽默地说:“现在的新诗不成型,没有人读;我反正不读新诗——除非给100块大洋!”(《毛主席给陈毅同志谈诗的一封信》,载1978年1月号《诗刊》,《诗人毛泽东》第321页)
  散文家朱自清忧虑忡忡:“诗的路似乎越走越窄,作者和读者也似乎越来越少……”(济南《大华时报》1947年6月5日)
  蓝棣之教授情绪激动:“80年代以来,随处可以听见说:现在的诗,我读不懂;90年代以来,连80年代还在为那些读不懂的诗辩解的人,也读不懂诗了,广大的读者索性也就不读诗了……在广大读者不读诗的情况下,诗还有未来吗?诗还可能存在下去吗?”(《文学评论》2001年5期)
  作家张闳:“今天,诗的声音在当代中国已经喑哑难辨,诗人头上的光环也显得暗淡无光……‘90年代的优秀作家作品’前十名没有一位诗人——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但却令人遗憾……造成当代诗歌陷于如此糟糕的局面,诗人自己当然要负责……批评家……应承担主要责任。”(《文汇报》2000年10月4日)
  批评家谢冕:“经过了长时期梦魇般的挫折,新诗正在顶破那令它窒息的重压,它在寻求更为合理的发展。新诗的道路不应只有一条,新诗也不能只在古典诗歌与民歌的‘基础’上求发展。它应当吸收多种营养,它应当拥有多种的血型。新诗应当改变长期以来的贫血的状况……(朦胧诗)是一大批诗人(其中更多是青年人)开始在更广泛的道路上探索……这种情况之所以让人兴奋,因为在某些方面它的气氛与‘五四’当年的气氛酷似,它带来了万象纷呈的新气象。”(《失去了平静之后》,载《诗刊》1980年12期、《在新的崛起面前》,载1980年5月7日《光明日报》)
  批评家孙绍振:“(朦胧诗)是一种新的关学原则的崛起。”(《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载《诗刊》1981年4月号)
  诗人臧克家:“(朦胧诗)是诗歌创作的一股不正之风,也是我们新诗期的社会主义文艺发展中的一股逆流。”(《关于朦胧诗》,载《河北师范学院学报》1981年第1期)
  批评家徐敬亚:“(朦胧诗)促进新诗在艺术上迈出了崛起的一步,从而标志着我国诗歌全面生长的新开始。”(《崛起的诗群》,载《当代文艺思潮》1983年第1期)
  诗人丁力:“鼓吹和欣赏晦涩诗风,这只会使缺乏阅历而又热情、有一定才华的青年作者越走越远,这是误人子弟!”(《古怪诗论质疑》,载《诗刊》1980年12期)
  孙绍振:“80年代,美国的诗歌组织请舒婷到美国的大学里去朗诵自己的诗歌,对方出资。舒婷花了不少精神办签证,到了美国一所大学里,选了一个周末,结果只来了10个左右听众……”(《西方诗人的努力和我的困惑》,载2002年10月21日《南方日报》)
  学者杨晓民语调沉重:“目前,我国新诗创作处于最困难的时期,十几年来,新诗是以海子自杀、顾城杀人、诗人团伙骂架等事件进入公共空间,至于新诗创作的实绩与影响力则乏善可陈、不足为道……诗人、诗评家们争地盘、排座次的热情与厮杀,拉帮结派,自吹自擂,惟我独尊,有的甚至利用大学的资源优势,把自己写入所谓的‘文学史’。黑道的蛮横、专制、粗鄙,‘文革’大字报的恶俗在诗人团伙之间的攻讦声里俯拾皆是,诗歌真的堕落成一个封建主义、蒙昧主义蔓延的名利场……难怪有人说,现在什么都不会写的人去写诗了,什么学问都做不好的人去做诗评家了,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中华读书报》2002年1月16日,同上)
  “新诗之父”胡适博士擦擦额角的汗水,扶正眼镜,充满自信地说:“我觉得新诗的前途大可乐观……自古成功在尝试……中国近年的新诗运动可算是一场诗体的大解放……新诗是自由的,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长短……话怎么说就怎么作。”(《尝试集·再版自序》,1920年8月4日,《谈新诗》,1919年10月)
  英国诗人艾略特[T·S·ELiot]摇摇头:“对一个想要写好诗的人来说,没有一种诗是自由的,只有拙劣的诗人才会认为自由诗就是从形式解放出来。”(《艾略特诗学文集》186页)
  胡适:“要使中国人都能用白话作诗、作文……形式上的束缚,使精神不能自由发展,使良好的内容不能充分体现。若想有一种新内容、新精神,不能不先打破那些束缚精神的枷锁镣铐……”(《答黄觉僧君折中的文学革新论》,《谈新诗》)
  教授梁实秋:“自白话入诗以来,诗人大半走错了路,只顾为白话而白话,忘了诗之为诗,收入了白话,放走了诗魂。”(做诗的进化的还原论》,载1922年5月27日《晨报副刊》)
  诗人闻一多突然起立,双手攥拳猛烈抖动并大声高呼:“不幸的诗啊!他们争道替你解放……谁知在打碎枷锁镣铐时,他们竟连你的灵魂也一齐打破了呢?不论有意无意,他们总是罪大恶极啊!”(《{冬夜)评论》)
  诗人穆木天:“中国的新诗运动,我以为胡适是最大的罪人。 ”(《谭诗》,《创造月刊》1卷1期,1926年3月16日。)
  梁实秋:“经过了许多时间,我们才渐渐觉醒,诗先要是诗,然后才能谈到什么白话不白话。可是什么是诗?这个问题在七八年前没有多少人讨论。偌大一个新诗运动,诗是什么的问题竟没有多少讨论。而只是见无量数的诗人在报章杂志上发表不知多少首诗……”(《新诗的格调及其他》,载《诗刊》1931年1肌州号)
  臧克家朗诵:“克家同志和各位同志……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旧诗可以写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宜学。”(毛泽东《关于诗的一封信》,载《诗刊》1957年创刊号)
  毛泽东主席声明:“这些话仅供你们参考……旧体诗词源远流长,不仅像我这样的老年人喜欢,而且像你这样的中年人也喜欢。我冒叫一声,旧体诗词要发展,要改革,一万年也打不倒!因为这种东西最能反映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特性和风尚。”(同上;《毛泽东轶事》250页,转引自《诗人毛泽东》第421页)
  中华诗词学会:“中华诗词作为我国文化的组成部分,最具民族特色……特别是其中的古典诗歌可谓精荚绝伦,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瑰宝。我们要……大力弘扬它,不断发展它,让世界人民了解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和中华民族的美好心灵。”(转引自《2l世纪初期中华诗词发展纲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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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编辑张承信:“目前新诗的读者越来越少,而旧体诗词进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仅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隐、陆游、辛弃疾、李清照等人的多种版本的唐诗宋词集一版再版,常销不衰,写旧体诗词的人也空前多了起来,特别是一些过去写新诗的诗人也改写旧体诗词了。一冷一热,形成了强烈反差。”(《山西文学》2001年6月号)
  诗人郁达夫:“中国的旧诗,限制虽则繁多,规律虽则严谨,但历史是不会中断的……将来,只要中国的文字不改变,我想穿着洋装,喝着白兰地的摩登少年,也必定要哼哼唧唧地唱些五个字或七个字的诗句来消遣,原因是因为音乐的分子,在旧诗里为独厚。”(《谈诗》,1934年10月)
  作家孙涛:“毛主席的旧诗词写的好,至今没有非议,但他没有写过一首新诗。倒是‘文单’中有人将他的文章分行谱曲演唱,如: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原来这么一分,老人家的文章也就变成了新诗。”(《文汇读书周报》2001年7月24日)
  谢冕:“我们的新诗,六十年来不是走着越来越宽广的道路,而是走着越来越狭窄的道路。三十年代有过关于大众化的讨论,四十年代有过关于民族化的讨论,五十年代有过关于向民歌学习的讨论。三次大讨论都不是鼓励诗歌走向宽阔的世界,而是在‘左’的思想支配下,力图驱赶新诗离开这个世界……三次大讨论不约而同地都忽略了新诗学习外国诗的问题……新诗的诗体的模式主要是西洋诗。”(《在新的崛起面前》,载1980午5月7日《光明日报》)
  粱实秋:“新诗实际就是中文写的外国诗。”(《诗刊》1931年12月9日)
  瞿秋白态度严肃地说:“现在的所谓白话诗,仍旧是用活死人的腔调来作的……因为暂时还只有活死人能够有福气读着欧美日本的诗,所以他们就把外国诗的格律、节奏、韵脚的方法,和自己的活死人的腔调生吞活剥的混合起来,结果,成了一种不成腔调的腔调,新鲜活死人的腔调。”(《新鲜活死人的诗》,载《北斗》1931年12月28日)
  诗人黎焕颐:“他们见新就目眩,见西方的经就顶礼,进而忘祖抛典,互相指骂,完全一副西崽相:把东西文化的良性互动、取长补短的平等交流,错位为主仆关系……”(《新诗的误区》,载2000年12月21日《文学报》)
  诗人郑敏:“过去将近一个世纪,中国诗坛像一个不断变换树种的植物园。诗歌一茬与一茬属于不一样的品种,基本上都是引进的……”(《诗人必须自救》,转引自1996午《诗刊》)
  作家茅盾:“诗经过翻译,即使译的极谨慎,和原文极吻合,亦只能算是某诗的Retold(译述),不能视为即是原诗。原诗所具备的种种好处,翻译……决不可能完全保留。”(《译诗的一些意见》,载《时事新报》1922年10月10日附刊《文学旬刊》52期)
  英国诗人鲍斯威尔[J·Boswewell);“译诗只能是拙劣的模仿。”(4-9瞻《中西诗歌比较》)
  约翰生[S·Johnson]:“诗歌是不能翻译的。人们可以精确的翻译科学书,也可以翻译历史书,只要那些书不是以诗歌的修辞手段来写成的……诗的荚只能在原作中保留,而不可能在任何其它语言中保留。”(同上)
   切斯特顿[G·K·Chestereon]:“要求诗的语言在另一种语言中找到准确的等同物……实在是不可能的。”(《乔叟》)
  雪莱[P·B·Shelley]:“……因此,译诗是白费力气。”(《诗辩》)
  鲁迅始终闭目吸烟,默默旁听,此时,他掐灭了烟卷,站起来,用绍兴口音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地作总结性发言:“诗须有形式,要易记、易懂、易唱、动听……我以为内容且不说,新诗先要有节调,押大致相近的韵,给大家容易记,又顺口、唱得出来。可惜中国的新诗……没有节调,没有韵,它唱不来;唱不来,就记不住,记不住,就不能在人们的脑子里将旧诗挤出,占了它的地位。 ”(《鲁迅书信·致蔡斐君》1935年9月20日、《鲁迅书信·致窦隐夫》1934年11月1日)
  聆听了鲁迅先生的谆谆教导,会场一片喧哗,众多新诗评论家和“现代”、“后现代”、“70后诗人”以及民间诗歌刊物、电脑诗歌网站如《诗江湖》、《下半身》、《扬子鳄》、《自行车》。《小杂志》、《橡皮》……的代表们情绪激动,纷纷举手要求发言。
  主持人聂绀弩抬头看看挂钟,时间已接近中午12点,便宣布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