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4期

忆明珠给我出难题

作者:宫 玺




  忆明珠的《散文选》即将出版,他执意要我为之写序,这分明是在“逼宫”。我哪会写序,不管是为他们为自己,我何曾写过序?我回信说:“你拿刀杀了我吧!”他不舍不饶,说甘冒“杀手之恶谥”也要你写,“二三百字亦可”,而且连下三书,不容推辞。看来我是自结绳套把自己套住了。
  忆明珠为什么非让我写这个序不可呢?他自己说是近来手麻,握笔写字不便,但这显系托辞,其真正用意是想借此让我对他的散文说个“究竟”:“你老是夸我散文写得好,写得好,你不能再谈具体一点儿么?我们相交三十六年了呀!”——我推测这是他的潜台词。可他本该明白,在有些吃客箸下,好吃就是好吃,道理是讲不来的啊。
  说这些废话没用。不“叙叙”,他不会放过我。
  忆明珠,忆明珠,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写过《唱给蕃瓜花的歌》和《跪石人辞》的著名诗人,进入八十年代怎么就一下子成了超群出众的散文家?他的散文如梅似兰又像令箭荷花一朵一朵地次第绽放,我简直都看花了眼!
  情,思,才,识……
  甜,酸,苦,辣……
  厚积薄发……
  人们都知道忆明珠多才多艺,诗、书、画、文,样样非同一般;都读过他赏花、鉴石、游园、谈吃的文章;印象中他仿佛是个悠闲的风流才子,是个“老玩童”;可你知道他曾为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付出了青春,甚至出生人死么?火里滚过,水里浸过,漫长岁月,他尝尽了甜酸苦辣!
  我总觉得他笑里含泪,泪里隐血。他是性情中人。他内心经受过大憎大爱大喜大悲。他的文章,或浓烈,或淡远,或沉痛,或潇洒,或面对现实留连光景,或忆旧怀人寓情寄意,无不给人以或甜或酸或苦或辣之味。只是当他把一生体验过的甜酸苦辣移到纸上的时候,经过些淡化处理罢了。
  这既有他的现实考虑,也有他的美学考虑。
  一个作家,光是有丰富的人生体验,而缺乏情、思、才、识是写不出艺术品的。有情而欠思,有识而少才,作品就没有深度,文字就没有光彩;善思而寡情,多才而穷识,作品就不感人,文字就空泛。八十年代以前的忆明珠是一座不曾开采的富矿。他情思才识俱备,只待一个喷发的契机。幸运的是,这一契机终于到来。
  他写起文章来,是那么随心所欲。真所谓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笔墨纵横皆文章。他自己把这总结为“漫”和“横”。他深谙唐宋古文之妙,又借鉴现代散文之得失。如果没有丰厚的人生体验和广博的学识,能“漫”得起来么?如果不懂为文之法缺乏表情达意的才能,岂不要瞎“横”么?
  忆明珠的散文有一种情采之美。情到深处是至情。至情是真,是善,是忘情之美。
   忆明珠散文不雅不俗,亦雅亦俗,可谓雅俗共赏。
  忆明珠有学问,不掉书袋。能诗,不滥抒情。不玩冥思“哲理”。他靠的是独特的生活感受,人生体验。
  从忆明珠身上,我总看到八大山人的影子。是哭是笑?亦哭亦笑,非哭非笑。他的散文呢?我是不是有点隔靴搔痒乱弹琴?我写这篇东西的心境恰似伍子胥过昭关,但不知能否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