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清末轰动朝野的一桩官场花案

作者:甄光俊 方兆麟




  
  杨翠喜在台上表演,载振看得心里奇痒难耐,灵魂也随着演员的表情动作飞出躯壳,附着在翠喜那婀娜多姿的身上。其形其态丑不堪言。散了戏,段芝贵又把翠喜送到载振的酒席宴前,载振一把将翠喜拉了过去,按坐在自己身边。明是让翠喜为贝子爷敬酒,载振却向翠喜大献殷勤,把个青春女子灌得天旋地转。载振又借酒装憨,似醉非醉地缠住翠喜不放。段芝贵心领神会,悄悄安排翠喜于是夜在载振身边侍寝。
  载振被杨翠喜艳容倾倒,一连几日偕翠喜于左右,焉然待如夫人似的在大庭广众下招摇,他本想在天津尽情享乐几天,奈何身负朝廷使命非出关不可,最后还是和翠喜分手,怏怏不乐地离开了天津。
  载振在天津为杨翠喜而失态,正中段芝贵下怀,他心里非常得意,预感到进身的阶梯就要搭设起来了。他在载振走后,立即约来与杨翠喜私交甚密的盐商王益孙,央求王出面与翠喜的领主陈国璧商议,用“倒口袋”的方式赎买杨翠喜。按当时官府规定,朝廷命官不准私蓄优妓,但以非官方的名义赎买优妓,然后暗地里倒给政府官员则无人追究。用此种方式买优妓为妾者时有所闻,天津民众称之为“倒口袋”。
  当初陈国璧从杨茂尊手里赎买杨翠喜,白银不过50两,而今王益孙向他开口讨价,他并不打算真卖,又不便回驳,便以大样3000块开价作为搪塞,岂料王益孙竟满口答应。待他得知王益孙系为段芝贵“倒口袋”,更是后悔不迭。遂将翠喜藏匿在金家窑的女佣家中。王益孙前来领人时,陈改口杨翠喜的身价非大洋1.2万块不可。几经讨价还价,终以大洋8000元成交。杨翠喜被赎出后,段芝贵又破费银元5000块,为翠喜购置珠翠头面和考究的服装。经过精心调教,于次年3月,以为庆王奕劻祝寿之机,把翠喜秘密送到北京,献给了贝子载振。
  载振意外得到朝思暮想的美人杨翠喜,对买美献美的段芝贵感恩戴德。他乞求其父奕劻擢升段芝贵以为答报。奕劻身为执掌国政的朝廷重臣,竟然纵容其子,于同年4月12日,将布政使署理黑龙江巡抚之职授予段芝贵,一笔肮脏的交易就这样做成了。
  
  三
  
  有道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出几天,以画仕女享名于世的画家张瘦虎,得悉段芝贵献美、载振鬻爵的内情,出于对官场腐败的愤愤不平,当即以“愁父”署名,绘制了一帧小中堂讽刺画,题名《升官图》。画面端坐一缠足女郎,二郎腿一搭一跷;一清装官员跪倒在女人石榴裙下,觊觎女人脚下的花翎顶戴,作叩头谢恩状。明眼人一看便知画面上那位女人酷似女艺人杨翠喜,那清装官员自然就是段芝贵了。此画告成,投寄天津《醒俗画报》,社长吴子洲恐因此招惹是非,未予刊用,画家又将画稿张挂在文美斋南纸局。于是,画中所讽刺段芝贵献美贿官、载振金屋藏匿女伶的事流传开来,并且很快传到朝廷内部,由此引出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场风波,就连慈禧太后也为此事大伤脑筋。
  本来,像载振这样挟妓作狎冶游之事,在朝廷中实不罕见,虽属违禁,人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深究。然而,事情发生在贝子载振身上,情况就不同了。因为当时朝廷内部宗派斗争异常激烈,庆亲王奕劻与袁世凯勾结,排除异己,争夺权势,早为大臣岑春煊等人所憎恶,双方都瞪起眼睛寻找对方要害之处,伺机打击。3年前载振因事不检点,就曾授人以柄,幸得慈禧袒护才得以蒙混过关。那是发生在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九月的事,也是在天津,当时任商部尚书的载振在余园宴请宾客,招来天津名妓谢珊珊侑酒。席间,载振行为轻浮,屡屡与珊珊共饮一杯,致使珊珊饮酒过量举止失态,竟将脂粉涂抹在右侍郎的面颊上,以载振为首的衮衮诸公非但不恼,反与妓女嬉谑无度。此事后被御史张元奇得悉,奏请朝廷对载振实行弹劾。慈禧太后虽然对贝子百般袒护,怎奈这幕丑剧实在有失官场体统,迫于舆论的压力,她不得不下诏书,告诫载振闭门思过。尽管这一处分再轻微不过,对于庆亲王奕劻也是脸上无光的事。为了做样子给人看,他对自己的儿子施以家法,罚他在地上长跪,一些官员到庆王面前为贝子说情,均遭拒绝。直到下午,兵部侍郎兼会办练兵事宜徐世昌闻讯赶来,泣涕陈词,为贝子求情,因为徐是袁世凯的结拜兄弟,袁与奕劻为同一宗派的核心人物等缘故,他才准下这份人情。这件事曾在官场传为笑柄。哪知刚刚消停了3年,载振故态复萌,又发生了以官换美的丑事。奕劻的对立面决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煞煞这伙人的威风。
  
  四
  
  
  清廷御史赵启霖(字芷荪)首先发难。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三月二十五日他以段芝贵花巨金买歌姬敬献载振贿谋黑龙江巡抚为由,写了一份《段芝贵夤缘亲贵,物议沸腾折》呈报朝廷,他在奏章中写道:“上年贝子载振往东三省,道过天津,段芝贵复夤缘充当随员,所以逢迎载振者更无微不至。以一万二千金于天津大观园戏馆(天仙茶园)买歌妓杨翠喜,献之载振。其事为路人所知,复从天津商会王竹林处措十万金,以为庆王奕劻寿礼,人言籍籍,道路喧传。奕劻、载振等因之蒙蔽朝廷,遂得署理黑龙江巡抚。……此而变通贿赂,欺罔朝廷,明目张胆,无复顾忌,真孔子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者矣。”弹劾了段芝贵。紧接着,邮传部尚书岑春煊单独进宫谒见慈禧。此公在八国联军进犯北京、慈禧出逃西北时护驾有功,而被慈禧看重。如今他在慈禧面前密奏,支持赵启霖打击奕劻、袁世凯一伙,使朝野大哗。慈禧为了平息舆论,派醇亲王载沣(宣统皇帝之父)和大学士孙家鼐到天津调查事实经过。但未等查明结果,朝廷即颁谕,撤去段芝贵布政使衔,毋庸署理黑龙江巡抚,以程德全暂行署理。此举是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启霖发疏劾段,早有人向载振通风报信。载振虽有后台,闻讯后也吃惊不小。他一面在北京加紧运动朝中要人,一面差遣亲信从通州乘船走水路,连夜将杨翠喜秘密退回天津。袁世凯在天津的表弟张镇芳按照袁的授意,多方疏通,将杨翠喜转赠盐商王益孙,以遮人耳目。先决条件是订立一张置翠喜为妾的文契,写明日期为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六月,用意在于表明早在载振奉旨出关途径天津一年多以前,杨翠喜已为王家的外宅妾。王益孙早与翠喜有情,如今分文不花就能白白得到这位令多少豪绅大吏垂涎的名优,自然一切照办不误。诸事安排妥当,孙家鼐才派出查办委员参领恩志、内阁侍读润昌一行来到天津,在下榻的利顺德饭店传讯天津巡警探访队长、知府杨以德,以及王益孙、陈国璧等人。杨以德与段芝贵本是莫逆之交,王益孙、陈国璧等人也早被买通,这些人串通一气,编造了伪证,其中竟然还有杨翠喜本人的口供。口供中说:“具呈人杨翠喜,为据实陈明事:窃身向在天仙茶园唱戏,于光绪三十三年二月初间,有王五爷(王益孙)向身母说,允以三千五百元价买,充当使女之用。身遂于初三日在天仙茶园停演,于初四日回东安县。初十日返津,在王五爷日本租界楼房暂住。于三月十八日归王五爷住宅服役。所具是实,并无蒙混情弊。为此,叩乞钦差大人查核施行。”恩志、润昌按照这些人的伪证,回京复奏。在北京,载沣、孙家鼐本来早就与奕劻父子沆瀣一气,在调查载振藏匿杨翠喜事件中更是官官相护。经过一番弄虚作假,于同年四月五日向慈禧转奏了所谓的调查结果。慈禧当即指令光绪皇帝颁下诏书,载振没有受到处理,反把奏请弹劾载振的御史赵启霖革了职。谕旨称:“……该御史于亲贵重臣名节攸关,并不详加访查,辄以毫无根据之词率行入奏、任意污蔑,实属咎有应得。赵启霖着即革职。以示惩儆,朝廷赏罚黜陟,一秉大公。现当时事多艰,方冀博采群言,以通壅蔽。凡有言责诸臣。于用人行政之得失、国计民生之利疾,皆当剀切直陈,但不得摭拾浮词,淆乱视听,致启结党倾轧之渐。嗣后如有挟私参劾、肆意诬罔者,一经查明,定予从严惩办。”就这样,御史赵启霖以参奏不实、污蔑权贵的罪名,被革去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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