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谈谈《琴操》所记王昭君事

作者:李 蕾



  
  西汉的王昭君,在巩固和加强汉匈两族团结友好的关系上,不仅起过一定的作用,而且还给汉匈两族留下深远的影响。然而,有的古籍,比如《琴操》所记载的王昭君,却颇有些怨妇形象,这是值得辨析的。
  《琴操》一书,相传为东汉蔡邕所著。蔡邕(133—192),东汉文学家、书法家,汉末女诗人蔡文姬之父。蔡邕在灵帝时为议郎,因上书论朝政阙失,获罪,流放朔方;遇赦后,畏宦官陷害,亡命江湖十余年。董卓专权后,他被任命为侍御史,官居左中郎将。董卓被诛后,蔡邕受株连,为王允所捕,死于狱中。蔡邕通经史、音律、天文;散文长于碑记,工整典雅,多用偶句,旧时颇受推重;又善辞赋,其《述行赋》揭露当时统治者的奢侈腐败,对人民疾苦有所反映。其著作合编为《蔡中郎集》,已佚,后人有辑本。
  因为蔡邕通音律,而《琴操》又是解说琴曲标题的著作,故相传为蔡邕所撰,其真实性已不可考。《琴操》共二卷,记述47个琴典故事,包括《诗经》五曲、十二操、九引及河间杂歌二十一章。原书已佚,清人有辑本。其中解说的《怨旷思惟歌》这首琴曲故事被系于王昭君名下。《怨旷思惟歌》全歌如下: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升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抑沈,不得颉颃。虽得委食,心有徊徨。我独伊何,改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怨旷思惟歌》主要是哀叹自己离乡背井,远嫁异族。但说它是王昭君所作,却与《汉书》、《后汉书》特别是《后汉书》中所记载的那位自愿充当汉族的“和亲使者”,出塞到漠北,从而在巩固和加强汉匈两族团结友好关系上起过一定作用的王昭君的形象有些不同。请看《后汉书·南匈奴列传》的记载:
  
  昭君字嫱,南郡人也。初,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生二子。及呼韩邪死,其前阏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书请归,成帝敕令从胡俗,遂复为后单于阏氏焉。
  
  令人意外的是,《汉魏遗书钞本·琴操》在记载《怨旷思惟歌》之前还有一段文字:
  
  王昭君者,齐国王穰女也。颜色皎洁,闻于国中,献于孝元帝,讫不幸纳。积五六年,昭君心有怨旷,伪不饰其形容。元帝每历后宫,疏略不过其处。后单于遣使者朝贺,元帝陈设娼乐,乃令后宫妆出。昭君怨恚日久,乃便修饰,善妆盛服,光辉而出,俱列坐。元帝谓使者曰:“单于何所愿乐?”对曰:“珍奇怪物,皆悉自备。惟妇人丑陋,不如中国。”乃令后宫欲至单于者起,昭君喟然越席而前曰:“妾幸得备后宫。粗丑卑陋,不合陛下之心,诚愿得行。”帝大惊,悔之,良久太息曰:“朕已误矣。”遂以与之。昭君至单于,心思不乐,乃作《怨旷思惟歌》。
  
  因为《琴操》原书已佚,现存的为清人辑本。《汉魏遗书钞本》除辑有以上王昭君事迹外,还辑有《乐府》注引《琴操》云昭君:
  
  端正闲丽,未尝窥门户。穰以其有异于人,求之者皆不与。年十七,献之元帝。元帝以地远,不之幸,以备后宫。……昭君至匈奴,单于大悦,以为汉与我厚,纵酒作乐,遣使报汉白璧一只,騵马十匹,胡地珍宝之物。昭君恨帝始不见遇,乃作怨思之歌。
  
  拿上述记载与前引正史所载王昭君事迹相比较,说王昭君为齐国人,实在差矣。汉代分封的齐国在山东半岛,武帝元封元年(前110年)已除,分置齐与千乘两郡,约当今山东淄博、青州、临朐、高青等地,与王昭君的出生地南郡秭归(参见《汉书·元帝纪》应劭注引)毫不相干。说王昭君入宫后因未得皇帝宠幸,心有怨旷,于是不饰其形容,也不足信。后宫女子谁不争宠?除非王昭君已经不愿得到宠幸。既然平时都不装扮,而在皇帝为匈奴使者设倡乐时,却又主动盛妆,令人费解。既自请远嫁,又为何心思不乐?以上这些可以说明《琴操》所载王昭君事并不可信,不过是野史传闻罢了。所谓王昭君之《怨旷思惟歌》也大有可疑。《琴操》还记载说:
  
  昭君有子曰世达,单于死,世达继立。凡为胡者,父死妻母。昭君问世达:“汝为汉也,为胡也?”世达曰:“欲为胡耳。”昭君乃吞药自杀。
  
  这段记载中的世达,虽然没有明确是王昭君的亲生子还是单于前妻所生子,但从其“汝为汉也,为胡也”的问话看,应该是王昭君的亲生子(否则本无一半汉人血统,又何来“为汉”之说)。不过,即使是胡俗,也只是“妻其后母”,而决不会以亲母为妻。说王昭君的儿子在继立为单于后要娶亲母为妻,逼得王昭君只能吞药自杀,实在是太荒唐了。这与《后汉书·南匈奴列传》所载,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