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后生可畏
作者：［越南］凤 舞 作 李家忠 译
“这小子行，有头脑……”
阿四这份上呈给科技工艺局进行可行性研究的报告需要资金三千万盾，阿乙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了字，他相信阿四能够顺利完成这项工程。
不料半年后，省监察部门对阿四的工程提出了质疑，理由是阿四虽然花费了两千万盾，但工程没完成，不能验收。阿乙不得不请求省检查部门推迟验收期限，由他来催促阿四抓紧施工。
阿乙把阿四找来，阿四抓耳挠腮地说：
“报告首长，工程难度过大，必须增加时间和技术干部。我正在全力以赴。这次我想请您担任工程顾问，希望您能同意。”
阿乙推辞说：
“我正忙着，你还是集中精力把工程完成，好让人家验收，不然省里检查部门一介入就麻烦了。”
阿四点头应允，临走时没有忘记放下一个厚厚的信封，说那是对工程顾问的慰劳。
之后阿乙便埋头于他的工作，不清楚阿四最后采取什么办法通过了工程验收。
业务处长退休后，阿四轻轻松松地坐上了处长的交椅。三年后，常务副局长患癌症突然去世。所有的处长都盯着这个肥缺。但阿乙决定让会计处长阿松接替常务副局长。阿松做会计工作已经十多年，性格直率，作风廉洁，一贯坚持原则，其他处的人经常说他生硬、教条，但阿乙有阿松在家坐镇就十分放心。
春节过后，负责工艺和基建的副局长退休。阿乙知道这正是处长们竞争副局长宝座的时候，为此他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暂时兼管工艺和基建，好留出时间斟酌考虑。此时党代会刚刚开过，有许多工作要做，有许多事情要开会研究，他经常到南方各省和胡志明市参加部里召开的会议，或出席各种专题研讨会，为此经常不在家，有时长达半个月之久，这时局里的工作便交给了阿松。家里的事全靠妻子和两个女儿，如果不是八十多岁的老父亲经常生病，他本可以从从容容地到各处出差，不会有什么操心的事，而现在，外出两三天他就放心不下，生怕老父亲有什么意外。
一次，他去岘港开了七天会，回来后得知老父亲患感冒险些死去，幸好阿四及时赶来，把老人送到医院，而且让医生每天都来家看病，老人才得以康复。阿四还设法买来了正宗的虎骨膏为老人补身体，这种虎骨膏还真灵验，老人只用了两三次便能够坐起来，后来吃饭、走路都正常了。老人总是夸赞阿四，说他心眼好，敬重首长，年纪轻轻就善解人意，还很讲情义。从那以后，阿乙对阿四开始另眼相看，两人的感情更加亲近了，一次去泰国考察的机会他也让给了阿四。阿四回国时，阿乙正在参加省委会，那天下午回到家里，看见客厅的桌子上有一个包装完好的箱子，便问妻子是什么东西，谁送来的。妻子连忙说：
“是阿四叔叔从泰国带回来的。”
“什么东西？阿四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回来的。今天中午他以为你在家，便送来了。”
阿乙打开箱子，最上面是几条高丽参和几盒壮阳补肾的海狗丸，下面是两条牛仔裤、几件T恤衫，再下面是女士的内裤，全是高档货。阿乙从一堆东西里拿起一条内裤说：
“这家伙，买这些干什么……”
他把手伸到箱子底，又翻出了制作考究的卫生巾，便叫了起来：
“还有这玩意儿……”
妻子瞪了他一眼说：
“这都是人家花钱买的。不像你去欧洲，去中国，只给老婆孩子买回来几块糖……”
那天晚上，小儿子便把牛仔裤和T恤衫翻来覆去试穿了许多遍，竟和定做的一样合身。两个女儿坐着端详那些内裤，一个劲儿夸奖阿四叔叔挑选得好。就这样，阿四成了阿乙家里亲近的人。阿四还靠这种手法博得了党委、工会和各处室的好感，制订干部培养规划时，阿四得到的票数与食品联合公司的女经理阿蓉同样多，后来党委发现人们对阿蓉的许多事情（都是阿四捏造的）很有意见，便决定由阿四担任负责工艺的副局长。
阿四和阿松平起平坐之后，便想方设法凌驾于阿松之上，还绞尽脑汁博取阿乙的欢心。
好机会终于来了。阿乙和一批老干部去疗养半个月，刚走了两天，老父亲突然患感冒去世了。家人到机关跟阿松报信，阿松正忙着开会，只派行政处长赶去和家人商量后事，并叮嘱丧事从简，注意节约。行政处长和家人正商量着，阿四来了，问了几句话走开。半小时后，阿四让人运来一口喷有红漆的黄心木棺材和带镜框的老人遗像，还有槟榔、茶叶、蜡烛、供香和十几条香烟。他还想得周到，家人和亲朋需要的白布和麻布送来了，也没有忘记写好讣告，复印了多份，只是没有印上老人去世和出殡的时间，留待家人填写。阿四把这些东西摆在桌上，面对家人惊讶的目光，他猛然愣了一下，拍打脑袋说：
“该死，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活着要有油灯，死了要有鼓乐。我这就去请吹鼓手。”
阿乙回来时，一切都已准备停当。他只剩下一件事，就是穿上孝服，站在灵柩旁给前来吊唁的人行礼。由于讣告寄到了各地，老人的葬礼规模空前，不仅省里各单位都来吊唁，几乎所有的县都有人来送葬，一百五十个花圈要用三辆大卡车才能运完。能够如此为老父亲尽孝，阿乙深感欣慰，一面又抱怨阿松没有热心帮助他张罗丧事，如果没有阿四的操劳，老人的丧事怎能办得如此圆满！
半年后，阿四接替阿松，当上了常务副局长。局党代会召开，阿四又取代阿松，成了党委书记。单位的干部都猜测说，用不了多久，阿四将接替阿乙担任局长。事实果然如此。上级的通知说，阿乙在12月15日，即他整60岁的时候退休。单位的人建议他多留半个月，让一年完整地过去，做完年度总结，那时再圆圆满满地和大家握手告别。阿四听说这个消息，由于权力欲望过大，便给下属各单位发通知，宣布阿乙从12月15日起退休。看到阿四签字的通知，大家这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交接那天，阿乙看到办公室桌上有一封不知谁写给他的信，拆开来一看，信上只有几行字：
“阿乙同志，原以为您具有一双慧眼，但您却提拔了一名投机分子，您看到了没有?”
“的确是关键在于落实。如果当时自己头脑清醒，怎至于如此悔恨……”
他忽然同情起了阿松。阿四要安插他的人马，阿松已经被阿四架空，赶到其他地方去了。阿四把整个机关都搞乱了，就像一场大清洗。那么多的丑恶事情如果被揭露出来，不知道阿四能否就此刹车？
阿乙在河边走了两个来回，自言自语道：
“下次聚会，我要向俱乐部的朋友们谈这件事。不，后生总是可畏的，只是要警惕投机分子。投机总和背叛扭在一起，市场经济更加剧了投机分子的背叛，我为什么没有及时看清他的面目呢？”
（责任编辑沈维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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