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家里人
作者：［越南］阮孟俊
我贴近他的身体问：“有什么事吗？为什么睡不着？”
阿成装作没听见，过了一会叹息说：“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
我又问：“是不是研究院里出了麻烦？像你这样的人，早就该当院长了。但你们领导班子里的宗派太厉害了。”
我伸手搂着他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理解你就足够了。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阿成沉默着，闭上了眼睛。看来他同意了我的意见，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当我渐渐熟睡后，他突然翻过身，长叹一口气说：“喂！”
“什么事？”我懒洋洋地嘟囔说。
“你知道不知道阿海是一个中学教师？”
“哪个阿海？”我睁开眼，丝毫没有想到他说的竟是家里的那个阿海，因为阿成始终没有感觉到家里有一个阿海。
阿成犹豫了一会儿说：“她原来是教历史的教师。”
我坐起来说：“你说的就是咱家的那个阿海吗？是她告诉你的？”
“不是。”阿成有些尴尬地说，“我们研究院里有人偶然提起了她，说她离婚后终日闷闷不乐，便放弃了教书的工作来到这里。我想应该帮助她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原来阿成睡不着觉是为了这件事。为什么到现在才和我提起？
我打了一个哈欠说：“这很容易，我去找教育局的几个朋友。但也要慢慢找人来顶替她。”
对我来说，首先需要了解阿成是否真的愿意回去教书，而且从当前的情况看，很难再找到一个像阿海这样好的保姆。
阿成翻过身，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我对阿海说：“没想到你是一位教师。昨天晚上阿成才告诉我的。”
阿海正在做早点。她用试探的目光望着我，神态很不自然地说：“我对他说过……但已经有十多年没再教书了。”
我忘记了是否问过阿海愿不愿意再去教书，因为当时我脑海里猛然想到一个可疑的问题。阿成说，他是从研究院的朋友那里得知这一情况的，而阿海则说是她自己告诉阿成的。诸如此类在内心深处埋藏很深的隐私，怎么会突然向一个对她十分冷漠、几乎不能接受她的人吐露呢？他们之间的“相互信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阿成为何要撒谎？
吃早饭时，我有意当着阿成的面问阿海：“你如果想去教书，我可以帮忙。”
阿海摇头说：“谢谢您。但我对教书已没有任何兴趣。我对眼下的工作很满意，请您放心。”
我望着阿成小声说：“阿海说，是她自己告诉你的。”
阿成不好意思地皱着眉头：“你怀疑我吗？”
阿成出乎意料地猛然站起来：“一个朋友提起来，我不能回家再问问吗？”阿成在阿海面前如此生气，令我震惊。
在上班路上，我坐在汽车里，心中充满疑惑，禁不住把阿成和阿海联系在一起……即使阿海真的是一名教师，他们之间的差距也是天壤之别，更不要说走到一起。再说，阿海年龄过大，长得也很难看……我慢慢感到轻松了一些。也许阿成是对的，他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到的，回家又问了阿海，阿海又告诉了他。其实我哪里会有什么疑惑……工作，一名总经理的工作摆在面前，足以占据了我的全部精力。
从这以后，我悟出了一个道理：婚外情的诱惑力恰恰在于偷偷摸摸，正因为如此，当事人所有的谎言才显得那样“诚恳”。而作为局外人，面对这些谎言，不必去评论他们的道德，而应该责怪自己过于轻信。
阿海在我家又干了六个月，之后恋恋不舍地走了。她的理由很简单：父母让她回去。
我对阿海说：“我和孩子们都把你看作自家人。有空欢迎你来玩。”
我多给了阿海几十万盾，说是作为路费，顺便给她家人买了些东西，但阿海没有接受。
分手前最后一次吃饭时，阿成的表现颇为尴尬。阿海临走时，阿成也没有下楼送行。
自从阿海走后，阿成下班经常很晚才回家。有时说是忙于开会，有时又说是和朋友一起喝咖啡……我托人从中部地区找到一名保姆，比阿海年轻，也比阿海漂亮……
后来我了解到阿海并没有回到芹苴省老家，而是在胡志明市平城郡一所中学教书。再后来，我非常痛心地得知阿成一直和阿海保持交往，甚至和他住在了一起。
“你为什么如此无赖？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撒谎？”我像是要发疯似地对他喊叫，“那个长的像魔鬼一样的妖精给你喝了什么迷魂药？”
我坚信阿成不敢抛弃我，便大胆地问：“现在由你来选择：要么你留下来，把她忘掉。要么……你选择吧。”
阿成从容不迫地说：“我选择第二方案。我需要的是一个操持家务的妻子。”
我吼叫了起来：“你撒谎。恰恰是你提出来并担保她，让她摆脱家务去教书的。”
阿成耸耸肩膀说：“我们之间无法调和的分歧在于，我把工作看成日常生活，而你却把日常生活看成工作。我把家务看作是感情的需要，而你却把这些看成是生产流程中的一个环节。正因为如此，你无法理解我们之间许多看来十分简单的东西。”
我意识到，已经无法把阿成留下来。我和他的分歧虽非无法解决，但鸿沟已经很深，我茫然地为他惋惜。
我为妈妈、为两个孩子痛心。啊，家庭！
（责任编辑沈维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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