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加西亚·马尔克斯答记者问

作者:晓 风 高 兴/译




  苏联记者采访记。
  记者:据我所知,家庭对于您始终意味着可靠的避难所和永恒的精神支柱。您的两个儿子目前在哪里?他们各自从事什么工作?
  加西亚·马尔克斯(以下简称马):大儿子是电影摄影师,小儿子当上了设计师。两人都赋有一些父亲的创作素质,不过都应用于各自的实际领域中了。总的来说,两个孩子都比较注重实际,在这一点上,看来很像他们的母亲……
  记者:作为父母,你们是否试图以某种方式影响他们的生活道路?
  马:我以为这首先牵涉到一个不容忽视的遗传问题。您知道,我们始终都在努力影响自己的孩子。我们作此努力也是因为他们一直由于父亲的原因而难以正常生活。例如,大儿子曾就读于哈佛大学。学习期间,他总是千方百计地使尽可能少的人发现他以及他的父亲的真实身份。尽管如此,一些影响仍然在所难免。比如,我们的家庭氛围。孩子们常常忆起怎样和巴勃罗·聂鲁达、胡利奥·科塔萨尔、卡洛斯·富恩特斯一起游戏。毫无疑问,他们也不会忘却他们常常听到的文学及艺术讨论。现在,他们的房间里经常响有现代化的、符合青年节奏的摇滚音乐。音乐声响彻整座寓所,连我也不得不洗耳恭听了。这样看来,他们也在影响我。当然啰,我听一些古典音乐时,也像他们一样,把音量开得大大的。这样一来,两种音乐孩子们都爱上了。
  记者:但您本人对他们有何影响呢?
  马:我可无处躲避啊。无疑,环境对于子女教育的影响不可抹杀。但两个孩子都从未试图进行写作。小儿子学过几年吹笛。对此我深表满意。我太高兴了,以至于强迫他坚持不懈,就像从背后硬推着他前进似的。不过后来他干上了设计。大儿子则一直喜爱摄影艺术。
  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我总是想不管将来他们从事什么职业,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成为有文化的人。总之,我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挺满意的。大儿子获得了一张哈佛大学的历史文凭。但毕业回家后,他又重新操起了旧业——摄影。在回答您提出的问题时,我必须重复说明无论是我、还是我妻子都从来没有对孩子们施加过任何压力。当然啰,经常光临我家的那些作家、艺术家的声望也曾对他们产生过强烈的影响。我的回答很仓促,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个问题哩。
  记者:加亚西·马尔克斯先生,在准备对您采访时,我专门拜读了您的大作。我觉得似乎所有您的作品讲的都是孤独。一位苏联评论家在读过您的作品后也有同感。您的作品的真正主人公实际上就是人性的疏远、孤独、不解,心灵的孤立。
  马:您这样觉得吗?您知道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您还提及一位评论家的高论。我总是尽量不读有关自己作品的评论的。为什么呢?因为倘若评论很糟,那就根本不值一读;反之,倘若评论很好,那就有可能影响你,就有可能将它的观点强加于你。关于孤独我能说什么呢?我实在不知道孤独是否存在于我的作品之中,但它肯定存在于作家的心灵之中。因为,当作家坐在自己的写字桌前时,谁也帮不了他,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帮他一臂之力,没有任何人……他茕茕孓立,唯一的伴侣就是白纸。这就是孤独。在寻求真理的那一刻,人都是孤立的,孤独的——您愿用什么词都行。
  记者:我偶然获悉您在创作时使用电脑。以什么方式呢,加西亚·马尔克斯先生?
  马:我并不想保守秘密。有关电脑在我们生活中的作用,我和苏联科学院院士韦利霍夫谈论得很多,同他的会晤使我深感满足和高兴。我可以说得更多一些。假如我早一些注意到电脑的作用的话,我可以写出更多的作品,比现在要多得多。电脑在各个领域对人类都大有裨益,文学领域也不例外。
  记者:在一次答记者问时,您曾说过尽管自己享有盛誉,但真正亲密的朋友却很少。
  马:看来,我的话被歪曲了。实际上,我有好几个生死之交,对此我一直感到无上自豪。而做到这点实在不易啊,因为一般来说,荣耀过多,友谊便会淡漠。而我却成功地与好几位朋友一直保持着亲密友好的关系,正如我保持了自己的家庭一样,这实在是不易……我经常旅游。旅游途中,时常产生的最强烈的愿望之一就是拜访老朋友。朋友相会永远令人难忘,因为唯有在朋友中间,我才感到了真正的自我。无论如何,我都认为自己是一位最忠诚的朋友。我深信我爱他们中任何一位(即使是最少受爱戴的一位)的程度都远远地超过他们爱我的程度。
  (本专辑责任编辑沈维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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