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玄秘的女阴

作者:董海雅




  用骷髅当枕头可比想象中舒服多了。彼得·卢斯医生(著名的性科学家)侧着脸枕在一块透着光泽的头盖骨顶骨上,这到底是那位达瓦特祖先的遗骨,他可不清楚。随着卢斯身体的轻轻晃动,骷髅头也前后歪来歪去,一会儿就从他的下颚骨贴到了下巴,因为此时躺在旁边另一个骷髅头上的小男孩正用双脚在他的后背上蹭来蹭去。露兜树叶编织的草席在两条小光腿的摩擦之下,令人感觉浑身发痒。
  现在已是半夜三更。不知什么原因,每到这个时候,丛林里所有喜欢吵闹的动物都会暂时闭上嘴。卢斯并非动物学专业出身。自从来这儿以后,他很少关注当地的野生动物。他有强烈的恐蛇症,从来不敢到离村子太远的地方漫步,不过这点他从未跟组里任何一个人讲过。每次别人出去打野猪或砍西米椰子的时候,卢斯总是呆在家里,闷闷不乐地思忖自己的处境 (确切地说,就是毁掉了的事业,不过还有其他的牢骚)。只有那么一次,是在一个醉酒的晚上,他要出去小便的时候,才壮着胆子走到长屋外面浓密的树丛,然而只站了三十五秒钟左右,就吓得浑身发毛,赶紧回屋了。丛林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每天晚上太阳一落山,猴子和小鸟就开始纷纷发出刺耳的叫声,之后大约在纽约时间下午一点左右——他的荧光手表还是一分不差地对准纽约时间——叫声就停止了。此时四周悄无声息。静得让卢斯一下子醒了,或者说,差不多醒了。他的眼睛现在已经睁开,至少他觉得是睁开了。其实睁不睁开根本没什么区别。这就是新月时期的丛林。字典上对黑暗就是这么定义的。卢斯把一只手举到面前,掌心贴在鼻子上,可四周还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挪了挪靠在骷髅头上的那半边脸,结果小男孩立刻停下了双脚的摩擦,发出一声顺服而轻微的叫声。
  到处都潮乎乎的,好像都是水汽——此刻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丛林侵袭着他的鼻孔。他以前从没闻过这种味道。这就是丛林。好像在泥和粪便里面掺了虫子以及最龌龊的东西。当然,这还不止。还有野猪的气味,鼻涕虫分泌的黏液味,俗气的兰花香以及食蝇草发出的尸臭味。村子四周,从沼泽地面一直到高高的树梢,所有的动物都在张着大嘴互相吞食,打着饱嗝消化猎物。
  进化并没有连贯的游戏规则。尽管生物的进化因其依然遵循某些优雅的形状而闻名于世 (例如,卢斯医生喜欢指出贻贝和女人外阴之间的结构相似性),但它也可能会一时灵感出现,即兴发挥。这就是进化:就是些零星出现的可能性,其发展并非依赖持续的改善,而是仅靠一些变化而已,这些变化有好有坏,但均未经过事先的周密计划。市场——也就是说,生命以及整个世界——决定了这一切。因此就在这里——咯苏艾芮嫩海岸,花儿进化后显示的种种特性,难以让卢斯这个土生土长的美国康涅狄格州人与花联系在一起,虽说植物学也不是他的专业。他以前觉得花就应该是香的。要吸引蜜蜂嘛。而这里的情况却丝毫不同。他曾经很不明智地凑近鼻子去闻几朵鲜艳的花,却闻到了一种类似死亡的气味。杯状的花瓣里总是有一小滩雨水(其实是消化酸),还有一只正在慢慢被吃掉的带翅甲壳虫。卢斯赶紧转过头去,捏住鼻子,紧接着,就听见从灌木丛某个地方传来几个达瓦特人的一阵狂笑。
  他的思绪突然被身边这个小男孩的呜咽声打断了。“睛液。”男孩喊叫了几声。“艾渴睛液。”然后又没了声音。有些达瓦特人常常在睡梦中自言自语。不一会儿,就如每晚那样,卢斯感觉到男孩的一只手又在偷偷滑进他的短裤。他一手轻轻地抓住男孩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摸那只笔形电筒。他打开电筒,微弱的光照亮了男孩的脸。他也侧着脸躺在一个骷髅头上(确切地说,是他爷爷的脑袋),由于头发和护肤油的多年作用,骷髅上显出点点深黄色污迹。男孩卷曲的头发下面,是一双瞪得浑圆的眼睛,显然被光吓醒了。他长得有点象小时候的吉米·亨德里克斯。鼻子又宽又扁,颧骨突出,说话的时候,厚厚的嘴唇总是撅着,因为达瓦特土语里含有许多爆破音。“艾渴睛液。”他又嘟囔了一声,可能是一个词。他被握住的那只手又猛地伸向卢斯身体的中间部位,可卢斯把手握得更紧了。
  唉,还有其他种种烦心的事儿:卢斯在这把年纪还得去实地进行科研调查,无非出于一个目的。昨天他刚收到八个星期以来的第一封邮件,兴冲冲一把撕开湿透的包裹,没想到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帕帕斯·基库奇虚假的研究,赫然印在《新英格兰医学学刊》的封面上。转瞬间,小男孩的手又伸来了。
  “别闹了,”卢斯说。“快睡吧。”
  “睛液。艾渴睛液!”
  “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小男孩背过身去,目光投向棚屋内黑暗的深处,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电筒的光映出了他眼中噙满的泪水。他很恐慌,使劲地拽卢斯,低着头哀求。“孩子,职业道德这回事儿,你听说过吗?”卢斯问。男孩顿了一下,看了看他,很想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之后又开始拉拽了。
  这个小家伙已经跟了他整整三周了。倒并不是因为爱上了卢斯。在达瓦特人诸多罕见的特征当中,吸引卢斯和他的研究小组一同来到伊里安加亚的重要原因,并非当地确切的生物奇观,而是与之相关的奇特的人类学特征,既这个部落至今依然保持严格的性别隔离制度。村庄的布局呈哑铃状,中间细长,两端各有一排长屋。成年男子和未成年男孩住在一端,而女人们和女孩都住在另一端。在达瓦特男人把与女人的接触视为极其肮脏之事,因此组建的社会组织也尽量减少两者的相互接触。比如,达瓦特男人只有为了传宗结代才会走进女人们住的长屋。他们迅速地干完那事之后就赶紧离开。据会讲达瓦特语的人类学家兰迪介绍,达瓦特语中,“阴道”这个词直译过来就是“一无是处的东西”。当然,这就惹恼了萨莉·沃德——随队前来分析血浆荷尔蒙含量水平的内分泌学家,她对所谓的文化差异几乎不能容忍;由于心中怀有纯粹的反感以及完全合情合理的愤怒,她只要觅得到机会,就会当着兰迪的面诋毁人类学领域的研究。可这种机会并不常有,因为依照部落的规定,她得住在村子另外一头。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呢?卢斯一点都不清楚。达瓦特人在这两个地区中间竖起了一个土方工程,一堵五英尺高的泥墙上扎着很多矛。矛上扎着许多长椭圆形的绿葫芦,起初还让卢斯觉得耳目一新,充满了喜庆的气氛,有点象威尼斯人的灯笼。直到后来听兰迪解释,他才得知上面的葫芦只是过去几年死人人头的替代品而已。隔着那堵墙,怎么也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两地之间只有一条小径,女人就把供男人吃的食物留在那儿,而男人每个月都要穿过小径走一遭,无非是为了在老婆身上骑上三分半钟。
  尽管达瓦特人似乎有点象罗马教皇那样主张禁欲,认为男女的性事只是为了传宗结代,但在当地传教士们看来,他们还着实令人犯难,难以说服。在达瓦特男人居住的长屋里并非有严格意义上的禁欲。达瓦特男孩出生后先和母亲生活在一起,长到七岁就要搬到男人住的地方去。随后的八年内,男孩子们在大人的教导、鼓励以及逼迫下,为年长的男人进行口交。达瓦特部落的传统观念贬低女人的阴道而崇拜并高举与男人生殖器官有关的东西,尤其是精子,它被当地人公认为最有神奇滋养能力的灵丹妙药。为了能成为真正的男人,成为善战的勇士,男孩子们必须吸食尽可能多的精子,所以每个夜晚,每个白天,甚至每一小时,他们都在干着这事。卢斯和助手毛特住在长屋的第一个晚上,看到这些可爱的小男孩顺从地为一个又一个男人效力,就好像在做万圣节“咬苹果”的游戏时,惊讶得简直目瞪口呆,至少可以这么说。兰迪就坐着记观察笔记。等所有男人都得到满足之后,其中一个酋长,显然是出于好客的盛情,对两个男孩吆喝了几句,随后他们俩就走到这些美国科学家身边。“没关系。”毛特对走到他身边的男孩说。“我挺好的,不用管我。”就连卢斯自己都开始感觉浑身直冒汗了。在棚屋周围,小男孩们都在干着这档事,要么兴致勃勃,要么就象待在家里做家务的小孩,心里稍稍有些不情愿。这让卢斯再次深深意识到一个事实,即性羞耻感是一个社会概念,完全与文化息息相关。不过,他血液中流淌的是美国文化,确切地讲,他是英裔爱尔兰后代,曾是美国新教圣公会教徒,现在早已离经叛道了。对于达瓦特人这一主动之举,他得体地拒绝了,那天晚上如此,现在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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