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吸烟人

作者:(美)戴维.希克勒




  《吸烟人》选自美国作家戴维·希克勒(David Schickler)的短篇小说集《曼哈顿之吻》,讲述了一名男教师与女学生的师生恋:男教师在一间享负盛名的女校教授英语,他已过而立之年,却感情一片空白,空余时间多打发在读书与看电影之上。他有一位聪明好学的学生,在同龄人中显得尤富个性,深得他的赏识。某日,他受邀到该女学生家中作客,以庆祝她在他的推荐下顺利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到来后,他才知道女生把他视为理想的结婚对象,而女生的自我中心的父母亦从旁鼓励这件“美事”。
  该小说虽然篇幅短小,但却被视为希克勒的突破之作,2000年在《纽约客》出版时,竟引起极大关注,电影公司立刻购买了该小说的电影版权,并将由数位当红影星饰角主演。
  希克勒在成名前,曾干过餐厅招待等多种职业,后来他进入哥伦比亚大学艺术硕士学习班读书,并获得学位。2001年,他的处女作《曼哈顿之吻》出版后,评论界犹如发现烁金一般,给予他极高的评价;该小说集被亚马孙网上书店、巴诺网上书店、《出版家周刊》等多个媒体评为年度最佳图书之一。
  编者
  
  
  道格拉斯·克尔切科在位于西97街和百老汇大街的圣阿格尼丝学校教十二年级的高级英语。而尼科尔·邦纳是他班上最突出的学生。她最高,有五英尺十英寸;最年长。十九岁;最聪明,无可挑剔的全A。她不是最漂亮的,道格拉斯想——比不上朗达·费尔普斯那笔挺的鼻梁或梅雷迪思·贝克尔曼的心形臀部——但尼科尔充满了危险的魅力。她剪着一头克娄巴特拉 式的黑碎发,还有一双聪慧的蓝眼睛。最近一篇关于《奥赛罗》的论文她是以这样一封短信收尾的:
  
  亲爱的克尔切科先生:
  昨晚我躺在床上读了《在拉斯维加斯的恐惧与厌恶》,真是幼稚、自我沉醉的把戏。我觉得自己不是很喜欢麻醉药品,虽然爸妈每天晚上让我和他们一起喝白兰地。他们认为这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昨天我在衣帽间外面看见你换鞋准备跑步。你的脚踝看上去青了一大块。你撞到什么东西了?
  满怀敬意的,
  尼科尔·邦纳
  
  这封短信引起了道格拉斯的注意。他也同样不喜欢亨特·S·汤普森,但是尼科尔还写了“在床上”,并提到了他的淤青。这么做是尼科尔的习惯:指出周围世界一些任意的、私人的细节以引起道格拉斯的注意。那天她在班上就是这么做的。
  “埃古 充满了活力,克尔切科先生。”吉尔·埃克哈特说。
  “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家伙。”朗达·费尔普斯道。
  “你知道哪一个词被大声地不断重复说着吗?”尼科尔·邦纳咬着头发说,“‘冲洗’,想想,克尔切科先生,冲洗,冲洗。”
  那天晚上,和往常一样,道格拉斯步行回他那破旧的一居室公寓房去。道格拉斯三十一岁。他独自住在圣阿格尼丝学校以北五个街区外的一幢公寓楼内,这里住满了墨西哥人。他们每晚在道格拉斯一楼公寓外的门厅里喝帕布斯特酒 ,玩吵闹的、高赌注的纸牌游戏。他们都是些亲切又极端的人,他们给道格拉斯起了一个绰号叫“尤诺” ;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和他们坐在一起,他只是安静地喝上一杯啤酒,然后从容引退。
  “尤诺,”墨西哥人唠叨着,“来赢走我们的钱,尤诺。”
  “和我们来搞一把,尤诺。”
  一个叫恰帕斯的十二岁男孩,敲着啤酒罐说:“来拿你的酒,尤诺。”
  道格拉斯微微咧嘴一笑,向他们挥手作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冲洗,他蹙额沉思,冲洗,冲洗。
  随便吃了点三明治后,道格拉斯开始批改论文。他是一个挑剔苛刻的评分者。他还蓄着黑色的连鬓短胡须,其中夹杂着些灰胡子,一副拳击手的身材。他是哈佛大学英国文学的哲学博士,没有妻子也没有女朋友。这些因素使道格拉斯成为圣阿格尼丝学校的所有女性好奇的对象——无论是教员还是学生——但事实上道格拉斯过着案牍生活。他喜欢书,是一个热情而孤独的影迷。每四个星期他让恰帕斯给剃一次头,他的父亲在下街区开了一家理发店。众所周知,道格拉斯是一个安静和快乐——他自认为——的人。他还是圣阿格尼丝学校里惟一的男性教师。教员里的三位单身女性:谢里尔、奥德丽和卡特里娜可能早就为了和他约会展开竞争,但他对他的同事们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谢里尔穿着令人兴奋的小山羊皮外套,这总让他很困惑;奥德丽的前两任丈夫都是警察;至于卡特里娜,尽管她有一双长腿,操着立陶宛的口音,但对学生却太冷酷。所以道格拉斯宁愿独自度过每一个夜晚:看看电影,改改文章,偶尔和恰帕斯及其同伴聊聊天。在这个不同寻常的晚上,道格拉斯刚刚开始改那一大摞文章时,电话铃响了。
  “你好?”道格拉斯应道。他以为是他妈妈,她每个星期都从宾夕法尼亚打电话来问问她的儿子是不是奇迹般地订了婚。
  “晚上好,克尔切科先生。”
  道格拉斯皱了一下眉头,“尼科尔?”
  “是我,先生。”
  “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
  “看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卡。你的脚踝怎么样了?”
  道格拉斯连打了两个喷嚏;当不晓得说什么好时,他总是本能这么做。
  “愿上帝保佑你,”尼科尔说。
  “谢谢,”道格拉斯说。他朝四周瞥了一眼,似乎觉得他的公寓里突然到处塞满了学生。
  “你的脚踝怎么样了?”
  “它……它很好。我撞在了暖气管上。”
  “真的吗?”
  事实是,道格拉斯在浴室里滑倒了,就像上了年纪的人那样。
  “是的,是真的。尼科尔——”
  “你知道在我们说话时我的脚踝怎么了吗?”
  “不知道。”
  “约翰·斯特普尔顿正在舔它。它还喜欢咬我的脚指头。”
  道格拉斯连眨了好几下眼。
  “约翰·斯特普尔顿是我家养的一只短毛猫。它有时舔,有时咬。”
  “我明白了,”道格拉斯说。一阵沉默。
  “约翰·斯特普尔顿是一只猫。”尼科尔说。
  “当然。”道格拉斯附合道。
  “你爱吃汤团吗?”
  道格拉斯把文章放到身后的沙发上。“什么?”
  “汤团。意大利马铃薯面团。我家今天的晚餐吃的这个。爸爸每周四都亲手做汤团。这是我爸爸惟一会做的菜,但他做很好。”
  道格拉斯把脚架到了膝盖上。
  “那,你爱吃吗?”尼科尔说。
  “汤团?”
  “是的。”
  “是的。”
  “‘是的’是表示你爱吃汤团,还是表示你明白了我问什么?”
  “是的,我的意思是,我爱吃。”
  尼科尔·邦纳笑了。
  “我应该什么时候开始收到大学来函?”她问,“已经快四月了。”
  道格拉斯对这个话题松了一口气。“任何一个星期。你能进任何学校,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
  “我想去普林斯顿。”
  道格拉斯想象着尼科尔坐在宿舍的床上,读书,喝汤。他想象着宽松的运动衫的袖子一直拖到了她的手腕处。
  “菲茨杰拉德就去了那儿,”尼科尔说。
  “没错,”道格拉斯说。
  “他是一个职业酗酒者。”
  “对。”
  “你知道约翰·斯特普尔顿被训练上洗手间吗?”
  道格拉斯大笑了起来,这可是头一回。这种情况通常只发生在看电影时,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而电影又特别可笑。
  “被训练上洗手间?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它像人一样用洗手间。它蹲在马桶边沿上方便,然后用爪子按下冲洗器。它非常干净。”
  “尼科尔,”道格拉斯说。
  “这是真的,先生。我爸爸花了‘一万年’来训练它,他成功了。我们甚至连一个猫窝都没有。我爸爸是海军。”
  道格拉斯看了一眼手表。“约翰·斯特普尔顿对一只猫来说可不是个普通的名字。”
  “它是一只不寻常的猫。”尼科尔说。
  “我想现在我该挂电话了,尼科尔。我们为什么不能明天在学校里谈呢?”
  “好的。我不想在属于你自己的晚上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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