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5期

伊凡.克里玛小说两篇

作者:[捷克] 伊凡.克里玛




  捷克,由于其独特的历史和政治上的原因,诞生了诸如哈谢克、哈维尔、赫拉贝尔、米兰 · 昆德拉等许多享誉世界的伟大作家。这里介绍的伊凡 · 克里玛同样是当代捷克文坛上一位蜚声全球的代表人物。
  伊凡 · 克里玛1931年出生在布拉格的一个犹太家庭,父亲是电机工程师。克里玛10岁时随父母关进纳粹集中营,在那里度过了暗无天日的3年,直到二战结束。童年的悲惨经历在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伤痕,日后更是渗透到了他的创作中,形成了他独特的个人风格。1956年克里玛从著名的布拉格查里大学文学语言系毕业,在一家出版社做编辑,业余创作小说和剧本,1960年开始发表作品。1964年,他当上了当时一家最负盛名的知识分子周刊的文学主编。集中营的经历,必然使他对自由的敏感会与现实社会发生冲突。当初他感谢新政权带来的解放,但随着经验的增长,他越来越意识到,基于反抗压迫的革命并不一定就会导向自由和正义的境地,所以在“布拉格之春”中,他表现得相当活跃。在这一事件随着1968年的苏军入侵而告结束后,他去了美国密执安州的一所大学做访问学者。次年,他不顾朋友的劝告,毅然回到捷克,随即失业。为了谋生,他做过短期的救护员、送信员、勘测员助手等各种工作。虽然生活困顿,他却从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仍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坚持写作。在近20年的时间里,捷克政府全面封杀他的作品,还对他进行密切的监视,他的作品只能以“地下文学”的形式在读者中私下流传,与哈维尔、米兰 · 昆德拉等捷克作家的作品一起构成了捷克的另类文学。
  1989年的“天鹅绒革命”使他的作品得以重见天日。他当上了国际笔会中心捷克分会主席,后改任副主席至今。随着禁令的解除,他的文学声誉日隆,在捷克读者群中甚至超过了昆德拉,成为20世纪90年代捷克的文学代表,一部作品的销量在其国内就达十余万册。其中的原因,除了其作品本身的艺术成就外,大概也是因为他不像昆德拉那样最终移居国外,而是一直坚持留在国内写作,所以更能与当代捷克人的心绪相通。用克里玛自己的话说,他的作品试图表现的是一种“布拉格精神”。正是在这个意愿的驱使下,他写出了《我快乐的早晨》(My Merry Morning:Stories From Prague)、《我的初恋》(My First Love)、《爱情与垃圾》(Love and Garbage)、《被审判的法官》(Judge on Trail)、《我的前途光明的职业》(My Golden Trades)、《等待黑暗,等待光明》(Waiting for the Dark,Waiting for the Light)以及论文集《布拉格精神》(The Spirit of Prague and Other Essays)等。这些作品都已被译成了多种文字,并受到世界文坛愈来愈多的关注和好评。
  伊凡 · 克里玛是个有着巨大笔力和创造性的作家。人们往往拿他的小说和昆德拉比较,他们的作品都在回答人们“怎样生活”这一问题,所不同的是,昆德拉喜欢哲理的议论,克里玛则更关注日常生活中的凡人小事。或者说,克里玛是站在生活的背后,是一个记录者,而米兰 · 昆德拉则站在生活的表面,是一个批判者。所以克里玛的作品在国内遭遇禁止时,在国外反而可以通行无阻,风行一时。他的小说和剧本所写的是封闭国家读者所面对的封闭社会常见的困境,像术士使用炼金术一样从国家压迫和大量灵魂压抑的基底金属里炼出了纯金,其力量并不是因为那些记录式的文字,而是因为他的作品是政治与哲学、经济及精神方面一切现象的集大成之作。
  他的作品大多都有英译本,其中最风行的就是《爱情与垃圾》,这是关于一个作家的故事,他的遭遇与克里玛颇多相似之处,这位作家被政府剥夺了创作权利后沦为在街头收集垃圾的工人。小说叙述了他做垃圾工的经历,同时也叙述了他在决定是否与妻子分道扬镳而投向另一个女人怀抱时的忐忑不安的心境。作者把男女爱情与布拉格街头的垃圾糅合在一起,写出了这部长篇小说。
  《我快乐的早晨》作于1978年,恰好是“布拉格之春”10周年之际。它采用的是一种散漫的结构,有点类似今天的电视连续剧,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长度里,叙述了七个独立的故事。作品的时代背景是20世纪60年代末那场举世闻名的政治动荡后的令人窒息和颓唐的年代,“我”在苏联入侵捷克后失去了工作,混迹于社会底层,干过鱼贩子、护理员、建筑工等活,通过他的视点,小说勾勒出一幅世俗社会的众生相:黑市商人、护士、经理、牧师、店员、教授……各色人等,面目不一。克里玛以他一贯的从容和平静表现了极权制度对生活的扭曲,以及在一个封闭的社会中人们所面对的悖谬。但作者笔下的世俗生活却又显得自在而生动,处处可见他对这种根植于波希米亚文化土壤的生活的理解和思索。每个故事都有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发现(陷阱或是骗局)和令人失望的结局,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结局。在虚妄的目光中,这些荒谬的事件无一不以荒谬的形式抵抗着极权政治的统治。
  1993年,他的《被审判的法官》在美国出版。这部才华横溢的作品给读者的印象尤为深刻,它不但检验了在以“人民意志”为最高准则的社会中的所谓“正义”,而且深入剖析到纳粹占领捷克时期和苏联解放捷克后的经验,也谈到了在性与婚姻掩盖下的背叛行为。
  《等待黑暗,等待光明》于1993年在布拉格出版。这部小说的主旋律是人们如何迎合国家压迫对于他们家庭的安排,对于他们艺术安排的干预,最后则是国家压迫如何左右他们灵魂的安排。在这部小说里,作者进一步检验了旧政权的崩溃,以及捷克斯洛伐克1989年“天鹅绒革命”时对于这些安排的冲击。
  在《布拉格精神》一书中,我们不难体会到克里玛在死亡面前的紧张、焦虑和绝望。这些与他童年时期在纳粹集中营的梦魇般的遭遇不无关系。作为毒气室的幸存者,克里玛无比执拗地去寻求一种更深刻的幸福。他认为自由在期待中生长,没有期待就没有心灵的幸福和精神的喜悦,只有在绝境中才能完成对自由的透彻解读,现成的自由则毫无味道,而且也是可疑的。
  下面的两个短篇选自他的《我的前途光明的职业》,这部短篇小说集和《我的初恋》以及《我快乐的早晨》组成了一个三部曲,都是通过一个叙述者的视点,讲述几个相对独立且带有自传性的故事。这种形式大概更能体现出克里玛的创作理念,即真正的生活不是暂时决定人们命运的政治,而是普通人在这种政治下广泛的源远流长的日常生活。作家观察并思考着下层人民的人生经历和残酷的生命体验、专制政权对人的思想以及精神的极度控制以及工业文明带给人类的恶果。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