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2期
家宴
作者:冯 涛
拉里·林奈喜欢要女儿。他从中得到极大的好处,极大的刺激。
第二个孩子却是个男孩,那也很好,有了个儿子,就可以带他去踢足球了——在他不到 7岁,不到8岁,不到9岁时;一直到劳伦斯,他儿子,明确告诉他,他觉得要是拉里待在家里的话他会踢得更好。
不过那也很好,孩子们的排斥,也是眼看着他们成长起来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虽然很好,他却装出受到很大伤害的样子,实际上,他是受到了很大伤害。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因为莫娜,他妻子,为了让他高兴给他买了脆饼干,他们甚至正对着电视做爱,因为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家终于第一次空了下来。
而且这已经成了习惯——指做爱,而不是脆饼干——每次劳伦斯有比赛,特别是在外地比赛的时候他们都来,如果外面下着雨,他一边想象着劳伦斯在芬格拉斯或西巴里布兰克正淋得浑身精湿,而他则躺在沙发上,莫娜就在他下头,或者,真正棒的时候是莫娜在他上头,他就会感觉格外惬意。
“四十五岁也不错呀!”拉里有一次兴奋地大叫,可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大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当起居室的门被推开,四个女儿中的三位列队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位已经坐了起来,衣冠齐整地在沙发上做填字游戏了。
而且他们拒绝告诉女儿们他们为什么大笑而且为什么笑起来就停不住。
“我们只是在想可怜的劳伦斯正在外头淋雨呢,”莫娜说。
但真正让拉里开心得大笑的是他的女儿们。
大家都说女孩子应该很安静,不过不管“大家”具体是谁,他们可完全不着调。他的那帮女儿,耶稣基督,自从他们的老大斯蒂芬妮一生下来,特别是劳伦斯后面的三个陆续出世,家里就没有过一分钟,不,是一秒钟的安静:特蕾西,瓦妮莎,妮科尔,一个比一个更疯更闹。
“母狗!”
“公共汽车!”
“你才是公共汽车,你这个母狗!”
尖叫,咆哮,在楼梯上推搡,相互把对方的头发扯下来。换句话说,也就是最好的朋友。而拉里热爱这其中的每分每秒。那些战斗和和解,那些摔破的娃娃,被偷的发胶——拉里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就像个接受了双方贿赂的裁判,坐在角落里,愉快地把每一次冲撞和拥抱照单全收。
拉里现在五十了,姑娘们都长成了女人,优秀,大个儿,相貌出众的女人,而且都不急着离开家,拉里正喜欢这样。因为她们都把他给宠坏了。
他知道厨房里有把新水壶——就是他自己买的,在电器城——但,上帝做证,他不可能把确切的地点告诉你。
“想就着茶吃块饼干吗,爸?”
“好极了。”
“只剩下几块了。”
“没关系,”拉里说,“我会解决的。给我拿两块来,亲爱的。配巧克力。”
她们总是在熨衣服,而且如果拉里的一两件衬衫不小心跑到了她们的大堆衣服里她们也不会抱怨。他热爱家里的气息——新洗的衣服,各种各样的蒸汽在争夺制空权。拉里会全天候放屁——而且他确实付诸实施,在周末的两天——但没人注意到,更没人抱怨。
不过拉里真正爱的还不是茶点、熨衣服和毫无顾忌地放屁的自由。他真正爱的是姑娘们把外面的世界给他带进了家门。每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还有她们回来吃午饭,在重新出门前他们又说又叫,大家都凑在一块儿,莫娜也加入其中。
“他说是‘红牛’使他那么干的!”
“我不是早说过吗, ‘你管那个也叫涨工资吗’?”
“皮带要把我给勒死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买‘伊赛特’的股票,跟你们提过吗?”
“Nicearse.com。明天好好看看吧!”
这些喧哗使拉里想起阿坦区① 的环行交叉路——疯狂、喧嚣的各种市声又一次从四面八方朝他冲来。他热爱这些,就像热爱阿坦区的环行交叉路一样。每次拉里驾车开上开下这条环行路,他都觉得很摩登,成功,很爱尔兰。而这也正是他听着女儿们唧唧喳喳时的感觉。他已经把她们都抚养成人,他跟莫娜一道,成为独立自主的年轻人,对,正是独立自主。他完全信任她们。当她们在他面前大方地谈论性爱的时候他特别为自己感到骄傲。那可不折不扣是个考验,他很清楚——一个当老爸的听他的女儿们谈她们的私处——而她们就是这么干的,丝毫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还大谈她们的性生活,自信地,坦白地,而且,是的,一点都没错,淫秽地。拉里是挥舞着胜利的彩旗顺利通过这个考验的。无论他的女儿们都说了或是干了什么,从没有一次让他震惊过。
直到斯蒂芬妮把那个黑家伙带回家。
餐桌上出现一个黑人
时值六月,那是夏季第一个真正的好天。妮科尔一边吃她的晚饭,一边把腿伸出厨房门,抓住那点就要溜过隔壁那面墙的阳光。他的四个女儿都把太阳镜推到头顶上。劳伦斯,他唯一的儿子,也戴着太阳镜,太阳镜的样子极像埃德加·达维兹,荷兰的足球队员,戴的那副。同样一副太阳镜,在埃德加?摇·?摇达维兹脸上使人印象深刻,很有震慑力,甚至很性感。但劳伦斯戴着只显得绝望无比——他看起来活像一只刚被从笼子里拽出来的仅一天大的小鸡。拉里从心底里同情他。
这也正是那天傍晚他为什么没能跟上姑娘们的闲谈的原因。他正琢磨着怎么能以一种合适的方式告诉劳伦斯把那副眼镜退回眼镜店去。所以他没有听到通常他最爱听的那些七长八短、小道消息以及好性儿的盘问和坦白。
他正琢磨着不知道劳伦斯还有没有那副太阳镜的收银条,猛听得瓦妮莎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会计,”斯蒂芬妮说。
拉里坐直了身体:他的女儿一个都不许跟血腥的会计搅和到一起。
“至少,他会成为一个会计,”斯蒂芬妮说,“如果他们让他工作的话。”
“这话怎么讲?”拉里开口说话了。
大家都望着他。他语气中的攻击性和恐惧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们不让他工作,”斯蒂芬妮说。
“谁不让?”
“我不知道,”她说。“政府。”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还没给他提供庇护。”
“他是个难民吗?”
“是吧。我想。”
“他哪儿来的?”
“尼日利亚。”
拉里等着长吁短叹,但没人配合,连莫娜都没反应。他现在后悔没早点留神听她们的闲谈了。这样看来,她谈的可能不是又一个男友;该是她以前从没遇到的一种类型了。
但瓦妮莎马上纠正了他。
“你应该见见他,爸。他太棒了。”
而且所有别的姑娘都点头称是。
“样子成熟得要命。”
“棒极了。”
这么说来,问题还不在斯蒂芬妮实际上会带回家来的那个黑家伙本身。问题是他存在的意义,是他在外面某个地方确实存在的事实,是她遇到他跟他一起跳舞跟他一起干的那些鬼才知道的别的什么事。不过,就算是她在饭桌上砰地一声扔到他面前就是那个真正的黑人,他也不可能更加吃惊、气愤和困惑了。
他站了起来。
“他一点都不棒!”他大嚷。
妮科尔笑了,不过马上又不笑了。
“他一点都不棒,管他怎么样!在这个家里不行!”
他意识到他正站着,但他并不想再坐回去。他没法再坐回去。
莫娜开口了。“到底怎么了?”
他望着正望着他的六张脸,想抓住一句妙语,乞求上帝他能赶快抓住一句关键性的妙语重新控制住局面。那六张受惊的脸,困惑不解,而且充满愤怒。
但他根本无话可说。找不到一句安全、友好或是清楚的话。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干吗站着了。
“就因为他是个黑人?”莫娜说。
拉里不让自己点头。他从不认为他会在这个问题上点头:是的,我反对另一个人的肤色。羞愧正在冲击着他的愤怒。
“菲尔·莱诺特也是个黑人,亲爱的,”莫娜提醒他。
当初拉里和莫娜第一次停下舞步来接吻的时候,菲尔?摇·?摇莱诺特正在演唱那首《瓶中的威士忌》。
他现在终于可以说话了。
“菲尔·莱诺特是个爱尔兰人!”他说。“他是克鲁姆林① 人。他是个他妈的文明人!”
而此时斯蒂芬妮正站在他面前,热泪喷涌,他一个字都听不出来她正在冲他尖叫些什么。马上他连她的样子也看不清了;因为他自己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他希望,他惟愿他们能重新来过,他能重新坐下来,仔细听她们说,然后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马上停下来。
还是莫娜救了他。“我们一定得见见他,”她说。这是她用烟灰缸猛敲了一下桌子后马上宣布的。
“不见,”拉里说。
“要见,拉里,”她说,而且他知道她是对的。如果他坚持说不的话,他们都会离开他,所有的姑娘都会这么干。这也正是他一直期望她们会有的反应。“站起来争取你的权利。”这就是他每天早上在她们上学的路上都要对她们呐喊的口号。“起来,站起来。永远不要放弃战斗。”
家里现在空了下来。莫娜已经强制实现了勉强的和解。拉里和斯蒂芬妮已经相互拥抱过了,隔着几码冷淡的距离。姑娘们已经带她去搭公共汽车了。她们现在肯定在议论他,他很清楚。种族主义者。老混蛋。种族主义者。猪。他的杯子空了,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茶上了。
“有可能还要糟呢,亲爱的,”莫娜说。
拉里看了看她。“他还有可能是房地产经纪人呢,”她说。
爱滋病,战争,职业
“是本,”莫娜说,听起来语气中只有一丁点儿不耐烦。
“本?”
“没错,”她说。“自从你上次问过以来他并没有新改名字。”
“我只是——记不住外国人的名字,”拉里说。
莫娜把门摔上了。拉里看见她在外头的花园里拿着大剪刀谋杀树篱,他知道那是冲着他的。
自从拉里跟斯蒂芬妮发火以及向那位黑人发出邀请以来,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这期间他总是忘记他的名字。是真的忘了。
“本。”
而他——本——今晚就要来了。拉里看了看表。在三个或四个小时之后。
他又朝外望着莫娜。
她也同样很担心,而且很心烦,就像他一样。他不是唯一一个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的人。这段时间里她总是在夜里起来,在楼下转悠。屋外的她也不是个快乐的女人。
这一个星期以来大家总是客客气气,相互微笑,再有就是沉重的默不作声。他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听到刀叉碰击盘子的声音。他难过得要命,拼命想说点什么,说点能证明他不是个老顽固的好话。
“他知道卡努吗?”他问斯蒂芬妮。听到自己的话他本人都几乎不太相信。
“谁?”斯蒂芬妮说。
“足球运动员,”拉里说——他进退两难了。“他是个尼日利亚人。为阿森纳队踢球。”
“我不知道,”斯蒂芬妮说。“你知道罗伊·基恩吗?”
“不知道。”
“那,就这么回事。”
然后她微微一笑,其中隐含着点歉意;她并不想愚弄他。他也笑笑。大家都笑笑。但,不管怎么说,这还是拉里记忆中最糟糕的一周。整个一周,他不得不想着,而且自问一些不愉快的问题。
他不断地问自己。我把钥匙放哪儿了?是由我来最后推心置腹地谈谈呢还是留给莫娜?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让他寝食难安的问题了。而他这整个一周都寝食难安。
他不是个种族主义者。他现在可以肯定了,绝对可以肯定——他想。比如说,当他看一个足球运动员时,他看到的不是肤色;他看的是技巧。保罗·迈克格拉斯,是黑人但很棒。 加利·布瑞恩,是白人但是狗屎。在音乐界也一样。菲尔·莱诺特,绝对棒。还有政界。曼德拉,大英雄。埃亨,大笨伯。还有女人也是一样。纳欧米·坎贝尔① ——乖乖。他身上没有一根骨头一块肉属于种族主义者,没有任何东西硬拖着他,就因为史蒂威·旺德或蒂里·亨利是黑人就改变自己对他们的看法。反过来说也一样。加利·布瑞恩如果是个黑人也同样是狗屎一堆,而且不会因此而更臭。纳欧米·坎贝尔如果变了白人或许仍然光彩照人,不过还是黑人的好。伯蒂·埃亨如果变了黑人——拉里这一周以来头一次开心地笑了。
既然如此,那到底为了什么呢?为什么他不想在家里接待一个难民?
恐怕,首先是因为爱滋病。非洲充斥着爱滋病。然后还有——还不是因为贫困——是它的庞大、人道主义救援的图景,他们脸上的苍蝇,死去的孩子。让人心碎,但——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社会?从那种地方来的是什么样的人?还有那些打不完的内战——弯刀,机关枪,绕在人们的脖子上的燃烧的汽车轮胎,还有野蛮、未开化。那个家伙还算好,是个会计,但他也是从那块土地上来的呀。而且他为什么要离开祖国——尼日利亚出了什么事?他可能是个罪犯,就像艾尔·帕西诺在《疤脸人》中被从古巴扔出来一样。他还有可能是个宗教狂,要不然就是已经明目张胆地结过两三次婚了。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情况——离得太远了。情形太不一样了;这就是问题所在。两眼一抹黑,为他的女儿提心吊胆。
“本,”他念叨着,声音很轻。“还好吧,本。天气真好。一定令你想起故乡来了吧。”
他可以这么说吗?他看不出来有何不可。但他不想伤那家伙的感情或是得罪了女士们。他应该表现得彬彬有礼,公正无欺。他应该喜欢上那个家伙——本——他该跟他握手,而且握住的时间要够长,以证明他不在乎他的黑皮肤。
但这之后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他有他自己的答案,他反对的理由——爱滋病,战争,还有他的职业。但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又怎么能把这些个东西罗列出来?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自己都不能完全确定这些就是他真正的反对理由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拉里是个诚实的人,但已经有很长时间无须证明了。
他看了看表。
时间过得极慢。不过拉里宁肯如此。他害怕这次家宴,对将要发生的事感到恐惧。
灿烂的一笑
门铃响了。
可是该死,他一条腿在内裤里,另一条腿还伸在地上。他原来想到楼下的大门口去迎接那个黑家伙,本的。“哈罗,本,”——不再是“还好吧,”他已经决定了——“天气真不错。一定令你想起故乡来了吧。”但现在他却在楼上的卧室在跟短裤搏斗。这可跟他原来的预计差得太远。他不想让莫娜和姑娘们觉得他在躲着那个家伙,不想让她们觉得他粗暴或仅仅是怠慢。
“冷静,冷静,”拉里扣上衬衫时告诫着自己的手指。
他决定不穿西装。那个小子可能就一身运动服。所以拉里决定自己穿得比运动服稍微正式一点点,足够显示出他的权威就成——年高德劭,有教养的公民,严格而又公允的父亲。所以他选了一条品质很好的西裤配一件干净的衬衫,不系领带。还有他的黑皮鞋——那双愚蠢的该死的皮鞋哪儿去了?
在该死的床底下。赫然在正中间,刚好够不着。有那么一秒钟——还不到一秒钟——他似乎看到莫娜蹲在地上,用刷子把鞋子推到了里面。但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掉;这太蠢了。他穿上了他的运动鞋,它们也不错——七八成新,仍然是白的。
他就着穿衣镜迅速刮了刮脸。
他搞得定的。他把垫在下巴下面的纸巾扯下来。上面有脸被刮破的一小块血迹。他现在已经相貌堂堂了,一切准备就绪。
走下楼梯。进入起居室。大家都在,挤进人堆。他先看到全体姑娘们,斯蒂芬妮和瓦妮莎和——那个黑家伙在哪儿?也许他根本就不在门口——这时特蕾西闪过一旁,他看见了他。
穿着一身该死的西装。
拉里曾经见识过的最好、最优雅的一套西装。一个小个子——非常非常黑——在那套高级西装里显得非常自如。把他身后的墙壁衬得肮脏不堪。
“还好吧,本,”拉里说。
该死,“还好吧,”已经脱口而出。
他趋前几步握住了他的手。
他握过的第一只黑人的手。握着一个黑人的手,他自我感觉很老练——他一点都没什么心理障碍。
他原来期望碰到一个类似埃迪·墨菲① 的黑人,只是没有他那著名的露齿大笑那么黑亮。但实际情形却更像是跟锡德尼·普瓦蒂耶② 会面。拉里突然有了自己正在被采访的感觉。
“天气真不错,对吧。一定令你想起了你的家乡。”
然后他就听到了响声。那是雨声。啪啪地拍击着他身后的窗户。他望了一眼,看到一片雨帘哗哗地冲下窗玻璃。
这是从哪儿来的?刚才他在楼上刮脸的时候天还好好的。他仍然握着那个家伙的手。手心里汗津津的,是拉里的汗。他遭遇彻底失败。
但是大家却都哈哈大笑,姑娘们,莫娜,甚至年轻的劳伦斯。他们以为拉里是在开玩笑。他们还都心怀感激。是他打破了坚冰,让那个家伙感觉就像到了自己家里。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拉里忘了他们为什么都站在那儿,完全忘了。他只想让他们都爱他。特别是那个衣冠楚楚的黑小子。
他马上就要开口说“欢迎到爱尔兰来了”。这才想起他必须要做的事——他第一次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这个家伙,想一眼看透这个宗教狂,这个爱滋病携带者,这个骗子和重婚犯。
但他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也正在直视他的小个、英俊、聪明的年轻人。脸上没有一道疤,目不斜视,坦然地直面拉里的目光。拉里再一次感觉到一阵突然、汹涌的需要:他要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发自肺腑的要赢得他的爱的需要。
但那阵香味救了他。
比须后水要浓得多,又比莫娜和姑娘们用的香水淡。这是那个家伙——本。他用了男用的。男用的香水。
耶稣基督。
拉里放开了他的手。
拉里有他自己的原则。他跟莫娜一道外出时一定要为莫娜开门。他从不让女人替他理发。他从不用任何带香味的东西——须后水,月桂油,甚至带点香味的爽身粉——这些东西一概不得近身。一个香喷喷的男人一定隐藏了什么。拉里对此深信不疑。
而眼前这个家伙想隐藏什么呢?拉里准备用目光把它逼视出来,让他知道他的眼里可不糅沙子。那身西装也甭想糊弄他。那身西装和那种——
这时候莫娜说话了。“上帝,多么灿烂的微笑,”她说。
而众位姑娘们,就像某些狗屎混蛋车后窗上的小狗一样,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本又微微一笑,把目光从拉里面前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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