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7期


人文地理学中的文化整合理论探析

作者:彭 静




  
  三、人文地理学中的文化整合理论
  
  文化整合是文化地理学研究的五大主题之一。从地理学视角来看,整合是在一个文化系统内各个文化层次以及各层次的文化特质在功能上形成的协调。
  此观点的提出,是基于文化除了物质文化、精神文化外,还可分为一些文化特质,在一个文化系统内部,各层次的文化特质在功能上若能形成协调,就是实现了文化的整合,反之,则是没有实现。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社会,其文化系统实现整合,就可发挥文化上的正向功能作用,促进该文化系统的迅速发展,极大提高其内部凝聚力,有利于该文化系统的扩散力。如果一个文化系统不能实现整合,就不可能发挥止向作用,转为负向作用,轻者使该文化系统衰落,重者导致该文化系统的解体与消失。社会或国家的改革,实际上是在其文化系统中消除其不协调的部分,扭转其负向功能,使之实现新的整合。
  文化整合概念在人文地理学中的提出,正是适应了上面所述人文地理研究对象强调的几个特点,一是强调变化、扩散、注意空间与时间的结合;二是强调空间结构,并说明各人文现象分布的规律性与相互关系。英国地理学家罗士培(P.M.Roxby)用了“调整”一词来说明人文地理学的主要研究内容,其含义与地理学中所强调的“整合”概念有交叉之处,可以说后者是在前者的基础上的深入探讨。比如,罗士培指出,人类社会如何调整(dajustment)它和自然环境的关系(包括区域实践经验的分析);并且通过认识环境,调整人地关系之后,也要调整有关地区人类社会的区际关系。从中不难看出,“调整”一词的含义既包括自然环境对某些人类活动的制约,也包括人类对自然环境的利用,经过协调改正不合理而形成合理健康的关系,这是人文地理学关于人地关系的典型主题。实际上,这种人和地、人和人互相作用的地域系统,其间的种种地表人文因素在相互作用中的协调,与文化整合含义所指的“文化系统内部各个要素之间的协调”表达的意思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调整”更加强调的是人类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整合”则偏向于人类各个文化层面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从时空坐标体系上来说,前者趋向于时空坐标中纵向的联系,后者则是横向地理层面上的分析比较,而且更加偏重于文化要素之间协调、整合的互动过程,历时性的特征表现得更加鲜明。
  基于上述分析,人文地理学家在文化传播、文化扩散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文化整合的观点,认为文化空间接触带来文化传播,文化传播又导致文化整合,又称文化触变、文化同化或文化涵化。与人类学、社会学有所不同,它更强调不同文化接触、碰撞与地域的关系,区域的差异性、地理环境对文化整合过程产生的影响,以及所形成的文化景观的分布等内容。
  文化整合,一方面是各民系作为文化主体,向接触对方输出自己的文化要素,另一方面又作为客体,在接触中接纳对方文化要素。这种双向的文化运动,使自己和对方都发生文化嬗变,经过文化转移、脱落、取代、创新等过程,最终产生文化景观的更新、占用及其分布格局的改观。而且由于接触方式的不同,可以分为三种不同的方式,即锋面接触、外缘接触和内缘接触。以广府文化和客家文化的接触为例,锋面接触发生在粤北粤东北的接触带,两个均质文化区之间,对各自圈内文化特质不会发生重大影响,保持两种文化区并存的局面。外缘接触是指客家文化圈的外缘与广府文化圈的内缘发生接触,在两者之间形成一个环形文化圈层,内圈影响微弱,不会对外圈有很大的冲击力,结果两者均衡共处,主要发生在西江、桂东、桂南,以及海陆丰、台山、阳江等沿海地区。内缘接触则与外缘接触正好相反,指大面积的客家文化圈包围小面积的广府文化圈,导致其内缘与广府文化圈外缘发生接触,结果也是产生环形混合文化圈层,主要出现在粤北。
  
  四、全球化下的文化整合:理念的遵循和认同的重建
  
  “全球化”(globalization)是近年来媒体、学者、政治家常常使用的术语,对于文化研究者而言,“全球化”不是文化的同一化,而是商品、钱、人、图像、技术、知识和思想等各种客体和主体在全球范围内,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速度的流动。全球化将作为一种极其强烈的倾向而持续下去,它的力量只会有增无减。本土文化面对的已不仅仅是来自外界的冲击,还存在自身内部在接受与给予过程中,怎样应对挑战的问题。这就有必要清理一些理念原则,才有利于本土区域文化得到确实可能的传承与保护。
  
  (一)文化自有其内在的发展机制
  一个民族也好,一种文化也好,其发展要以自发为基础,文化的变迁一定要沿着自身力量去改变,我们欣赏的文化传承是潜移默化的。古代,儒家文化占主导的时代,统治阶级认为民歌是“风流歌”,是“伤风败俗”的,到民国时的“禁歌”再到现在的“扬歌”,方式不一样,却都是官方行为。如南宁国际民歌节,为了让世界了解南宁而远非只知道桂林,也满足了相当一部分民众的大众审美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也宣传了民歌,这也算是各地努力办“节”的原因所在。然而,这里明显存在一个官方思维与民间思维的不同。壮族“三月三”起源于民间的歌圩,其发展、延续的过程是通过壮族人民的创造长期积累发展起来的,一个有着内在文化机制的文化系统,到后来由各个市轮流举办,成为“文艺搭台,经济唱戏”的歌节,办了几个效果却不明显;再后来的“三月三”既不在农历三月初三,也不在各地,全由南宁包揽了。这种做法不存在对与错,民歌也不能说真与假,而在于它是否顺应民歌的发展趋势,它是否尊重了其内在的生存机制。
  
  (二)时空坐标下看文化整合
  从文化发展的一般规律来看,现阶段各民族或区域文化都是在吸引其它民族各种文化并经过重新整合而形成的复合文化,文化发展的孤立状态是不存在的。尤其是面对全球体化,对单一民族文化的影响,更需要我们对其变迁过程进行纵向与横向、时间与空间相结合的研究观点和方法。文化的传承变迁自有其内在的发展机制,但并非一成不变,不仅有与各民族交往中带来的相互影响,历史上民族演变的源流也不容忽视,那往往是用来梳理一个民族发展脉络、文化变迁的关键所在。
  从历史发展脉络上看,民族文化发展过程中承袭了诸多历史积淀的因素,如与地理生态环境长期的交互作用、创造了世代相传、独具特色的文化传统,除体现于物质生活特点外,还体现于共同的习俗信仰与共同的心理特征。如稻作文化的民族依水而居,善种水稻,习水使舟,居住干栏等等。植根于此的歌圩文化就是这样一种农业文化形态,稻作文化是壮族歌圩文化孕育、发展以及衰弱的土壤,因而显示出固有的文化性格特质,如田园牧歌式的节奏,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意境,感物而动、重形象诗性思维特征。在进入工业社会提倡现代化的今天,歌圩文化的变迁在所难免,其文化再生产的过程如何发挥其融汇多元文化因子的优势,在发展旅游经济的同时,注意保护民族文化及其真实面貌值得每一个关爱民族文化的人去思考。
  
  (三)文化整合认同的重建
  我们同时也要注意到,对民族、民族化或本土化形成的威胁并非主要是由全球化倾向构成的,这种倾向同样也来自民族内部。一个民族要获得新生,要得到发展,自然不能脱离具体的时间空间,而如何有选择地吸收却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因为盲目排外和无限制引进,非理性开发同样有害。对当地民众来说,融入全球化进程是提高生活水平,改善生活条件的有效途径,与此同时造成的民族文化失落就急需我们寻找其中的平衡点,协调两者关系。
  文化的传承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地理环境、社会环境的改变无不对文化的变迁产生影响。当一种文化遇到外来的强大的文化压力,当地文化既抵挡不住外来文化压力,又无时机调整自身文化适应这种形势,就会出现衰落,甚至出现外来文化取代的危险。例如在美洲,原来当地印第安人,有自己的文化。后来,白人大量移居该地,印第安人就处在被压迫、被奴役的地位,大量的原有居民死亡,大量的土地被没收,除少数被驱赶到保留地及边远地区外,大部分人已失去其原来文化。现居住在保留地与边远地区的居民中,还保留着一些原来的文化,但这些保留下来的文化在强大的外来文化包围中,也在不断地变化中。
  此外,面对外来文化的冲击,本地民众如何抉择及如何应对需要当地人的亲身参与和积极配合,民族文化的保护不能脱离本民族的土壤。保持文化的特性,外力终究是手段,激发族群自身的认同意识,从内部塑造良好的传统文化氛围,培养他们自觉的文化保护责任感,才是根本出路。
  我们今天正处在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并存之中,两者的相互冲撞与融合时常造成我们的激动与困惑。文化的传承面临着困境也迎接着挑战,变迁不可避免,恪守本土文化传统,吸收外来先进文化,融会贯通以获取新的发展机会,这对每一个文化建设者与传承者来说都是不容推卸的责任。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