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期
文化的输入与输出
作者:焦自英
[关键词]文化输入;文化输出;浮世绘
一、文化输入——日本浮世绘文化直接来源于中国古代侍女画
中日两国艺术关系的密切是不言而喻的,如建筑方面起了“唐样”一样,绘画上也表现出中国风,(见西村真次《日本文化史概论》第八章《中国技术的影响》)。日本已故老画家中村不折氏在《中国绘画史》序言中说:“中国绘画是日本绘画的母体,不懂得中国绘画而研究日本绘画是不合理的要求”。中国绘画专门研究者伊氏专一朗氏曾说:“日本一切文化皆从中国舶来,其绘画也由中国分支而成长,有如支流的小川对于本流的江河,在中国美术上更增一种地方色彩,这就成为日本美术。”
在日本,凡是表现女性的人物画,都可谓之“美人画”,它在时间上晚于中国仕女画而出现。日本早期的美人画主要借鉴中国古代仕女画。隋唐的佛教绘画、明初的小说插图、木版画以及彩色套印术,都为日本浮世绘艺术提供了优秀的技巧典范和生动的视觉形象。其艺术形象和艺术风格与中国唐代仕女画十分相像,被日本人称为“唐画”。这种中国唐代风格的美人画在日本画坛,曾长期占主导地位,其艺术风格深受中国传统工笔仕女绘画艺术的影响。这种“唐画”就是日本浮世绘的早期发展形式。脱胎于“唐画”、“美人画”的日本浮世绘作品无论在用线、没色和构图造型上都与中国古代各个时代的仕女画作品风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在用线上借鉴中国古代工笔画的白描手法,设色上也采用了中国工笔画的渲染和平涂等手法。浮世绘虽被誉为最能代表日本民族风格的绘画,但浮世绘并非是彻头彻尾的日本“国粹”。特别是早期的浮世绘美人画,带有更多的传统中国画色彩。
二、创新——日本浮世绘在中国古代仕女画的基础上突破创新、自成体系
到了江户时期,随着日本商品经济慢慢发展,各阶层地位明确划分的社会背景下,人们对文化的需求和审美能力在不断变化。日本艺术家对中国木版匦进行了本土式的革新,在木版套色上下功夫,缩小画幅,增添了庶民风格的情调。与中国仕女画表现出的典雅含蓄的神仙、烈女、贵妇等理想主义审美形象不同,浮世绘中更多的体现出符合市民大众审美需求的世俗化的审美倾向。例如在歌川国贞《新潮化妆镜》(见图3)中所反映出来的日本习俗。这种庶民风格的绘画在日本艺术中迅速占据了主要的市场。以高度写实的民间生活百态和社会场景为表现内容的“江户绘”成为浮世绘文化的主要特色。江户绘在内容上真实地反映当时社会背景下的艺妓浪人、歌舞宴乐、旅游风光等生活场景,被称为“江户时代社会生活百科全书”。如此真实反映日常生活的现实主义绘画风格在中国仕女画中是不多见的。
由于中日两国不同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不同的氏族传统和习俗所致,日本浮世绘逐渐发展出与中国仕女画大异其趣的独特风格,在具体的艺术语言上和审美取向上都有所创新,最终发展成为独具日本民族特色的艺术样式,成为西方人眼中的东方艺术文化的代表。
三、输出——日本浮世绘对西方现代绘画的影响
19世纪下半叶浮世绘通过偶然的机会传入欧洲后,其充满活力的线条、鲜艳丰富的色彩以及二维空问的构成,在两方传统绘画寻找新的绘画形式语言之际,给西方艺术家们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二维空间、色彩平涂以及庶民题材呈现出浓郁新鲜的东方情调,印象派艺术家被它们的美所深深震撼。一位印象派画家曾这样说:“浮世绘促进了印象派画风的发展,没有浮世绘。印象主义画家甚至不可能大胆地独坐在塞纳河边,直接用颜料在画布上一笔一笔描绘红屋顶、白墙瓦。浮世绘带来的不仅是全新的构图方式,它让画家们意识到艺术创作不仅需要一个善于想象的大脑,还要拥有一颗敢于写实的心。”
葛饰北斋《富岳三十六景》中的晴雨天不同的光影变化给莫奈以启发。为捕捉光影,他同时支起多个画架,快速、连续地创作的了多幅《鲁昂大教堂》;凡高的个人收藏品中包括大量歌川派创作的浮世绘,他曾临摹英泉的《日本情趣:花魁》,“巴黎画报”杂志在一八八六年日本特集的封面上刊载了英泉的《花魁》,梵高将复写纸放在这幅画上描轮廓,加宽外框,并以油彩描绘;凡高还临摹了歌川广重的《龟户梅屋》,他依照自己的风格仅在某些地方有所改变,而两侧和画中写人的文字是从其他版画中抄过来的,写的是妓院的地址和艺妓的名字。(也许凡高并不知道它们的确切意思)。
欧洲现代艺术运动是从印象派开始的,从这些印象派大师的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日本浮世绘艺术对他们的重大影响。印象派画家以试验的眼光重新把玩浮世绘,开辟出一条迈向现代艺术的崭新道路。
四、日本浮世绘的文化发展引发的思考
文化的交流性和相互渗透性是世界文化发展的主要规律之一。每个民族都有不同的社会历史背景、民族传统、文化习俗及由此所形成的不同的审美观念,它们是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外来文化在传人过程中无法不受到它本民族文化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日本民族深谙“拿来”之道,就像鲁迅先生在《拿来主义》里说的那样,在引进外来文化和继承民族文化的时候,要有选择的进行扬弃,将“拿来”的东西与本民族相融,就能开创自己的另一翻天地。浮世绘美人画就是在融合外来艺术与本民族艺术的基础上移植、吸收、消化、演绎发展成为拥有自己特色的绘画。它与中国传统工笔仕女画虽然同出一源,但它们既有共性又有各自的独特性。就东方文化对西方的差异性魅力而言,日本文化的大力输出使得日本挡在了中国前面,成为东方文化的代表。
正如邓惠伯先生所言:“日本从古代就大力吸收了中国文化,到了自己手中加工改造成适应自己民族的东西,终于形成了一种独具风格的民族文化。中国汉魏六朝,唐、宋、元、明、清等不同时期的美术都不同程度地传入日本,被吸收利用,虽然在表现形式上还保持着一定的关系,不过就本质来说,已不断产生出与中国美术极不相同的独具特色的日本美术了”。
日本这个民族非常善于吸取其他民族的先进文化,又很注意在借鉴其他文化的基础上建立、保存、完善自己民族的文化传统;它善于将不同文化中符合本民族审美需求的艺术形式与审美元素和谐地结合在一起而创作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本土艺术”。这使我想起中国现当代艺术,从“星星美展”、“85新潮”等现代艺术改革运动开始,很多中国艺术家机械地照搬、抄袭、挪用西方的艺术创作观念、手法,一味地对西方现代性的吸收,并全盘拿来后现代性,使我国与西方艺术文化交流方面存在着巨大的赤字逆差。这种文化交流的巨大赤字使人不得不陷入深思。2l世纪我们仍然要继续大量“拿来”,但必须弄清拿来之后怎么办。换言之,我们坚持“拿来”,但是不再满足于拿来……在最初的挪用套用之后,必须有自己的创造性输出,否则这个民族就会丧失真正的精神生命力。中国当代艺术不应该由西方的文化价值观来统摄,要强调东方文化精神和发掘中国元素,建立自身的文化身份和价值立场,并对中国艺术作出自主的文化解读。日本浮世绘的发展历程对于中国一些现当代先锋艺术家一味地盲目模仿照搬西方现当代艺术创作是否有所启发呢?
[作者简介]焦自英(1982~),女,黑龙江哈尔滨人,华东师范大学艺术学院2006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史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