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星星都亮了(外一章)
作者:韩若冰
没有灯光,星星都亮了。此夜,半生光景在怀中晃来晃去。既然若有若无,何不一饮而尽。
我还是我。意外的玫瑰会让我满面绯红,白衬衫的皂香令我怦然心动。
我坚信爱情,也坚信永恒。一个人在爱的墓园,寻找还魂草。找到白昼不白,找到黑夜不黑,找到知更鸟不再鸣叫,
静静的此夜,我守候一只魔幻酒杯。
记忆,斟满,流淌,抑或饮入愁肠。
然后,顺着我的眼神,弥漫在人间四月天。
玫瑰被阳光漂白。在暗香深处,没有喝彩,没有感动的夏天。过客匆匆的街心栏杆外,没有人看见一只小小飞虫,消失在路灯和月亮之间。
星星都亮了。此夜,为自己干杯!
用手指梳理餐布精美的花纹,然后撤掉。
年轻的笔迹,发黄的稿纸,为了你,我幼稚成一个诗人。
十七岁,我所有的财富,是一把荷叶边的黄雨伞。在霜雪来临的十月,我执伞而泣,我的夏天被卷进风里。
脆弱的痛,在长大后变成了岁月的茧,而此夜是什么叩响了尘封的门?
风吗?雨吗?还是亮了的星星?让我突然想起你,还有一辆浪漫的自行车。
巧克力、草莓沙拉、薰香的彩烛……
一个人,过生日。我忘却的和把我忘却的,都不在,省略了冗长的沉闷的甜蜜。
不会有谁推门而进,不会有谁喊我的名字。
第三十五个璀璨的夜,你消失在每一条街上,每一条街都消失在往事里。
你会看到,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盛 夏
你从此绕行,立水桥下。芳菲的盛夏。
候鸟在北方,生儿育女;玫瑰身披绚烂的丝绒,羞怯地恋爱。没有一丝风。是什么吹走了你?
生命之轻,轻得好像槐树枯萎的白花瓣,最后一口香气。含在午后大地的呼吸里。
而我必须面对。车来车往,行人和嘈杂,以及烈日、暴风,以及一些往事与故人突如其来。
无所谓消瘦和丰腴。无所谓丑陋和美丽。
这个季节,我是街头无处可逃的一棵香椿树。怕见炊烟再起。
母亲花园里的樱桃,熟了,绯红一片。
院子那么静。任由蜻蜓悄悄地询问,又悄悄地飞走。母亲总是半梦半醒,她的记忆累了。
青春的红樱桃,无人采撷。雨季之后,今生霉烂了,来世还是一颗坚硬的种子。
血红的土壤,自己为自己搭建了肃穆的祭台,所有辛劳、痛苦、恐惧,一并深埋在沉寂千古的地下,其实自始至终,没有谁懂你。
我要轻轻摇动那双粗糙的手,我要轻轻抱着她,我要轻轻为她摘下最后一颗红樱桃,
黎明,在短夜的汗味里如约而来。
我睡在朝南阳台的藤椅上,霞光披上我的胳臂和长发,一夜间我老去了许多年。你的声音,在整个空间穿梭,且纷乱迂回,我把爱情从竹质的凉席上小心拾起,按在胸口,我要哭,大声地流泪,然后锁好三重房门。把钥匙放在老地方。
一些情节,类似重复,然后,帷幕落下。
我的一生,有十九年割给了你。
三里河路,西俯海棠,没有花朵没有果实。
我喜欢的香草味的冰淇淋,迅速融化,紫色的甜蜜,爱情一般顺着指尖滴落、消失。
我在路上默念一个名字,那是一只曾经的蝴蝶,转世的梦和翅膀一同夹在薄薄的书里。我知道,走过第一万个夏天,也不能再遇见你。
没有了你,我习惯天黑后回家,习惯熄了灯歌唱。没有了你,我用窗帘遮挡万家灯火。
没有了你,我要打开窗子看星星和月亮。
北海的白塔,又映在六月的水中。
这样的黄昏,这样的窃窃私语,这样的微风拂过,幸福就这样颤抖成碧叶上的水珠,被偶尔的木桨撞翻,跌入鱼儿的舞蹈。
怎么,这是别人的了?
我们,只剩下了两张潮湿的旧门票。
那时候就是这样,满塘的清香,暮色里,荷心紧挨着荷心。
我不喜欢伞,哪怕是做浪漫的道具。
我喜欢雨水淋湿我,故乡的雨水干净得可以把乌云漂白,把蓝天擦亮。
我喜欢阳光晒黑我,故乡的阳光长了脚丫,山前山后地奔跑,牧马人右手握着一束阳光,在青青的山冈上把它们甩响。
城市的伞,撑开灰色的天空。伞下的女人涂抹了厚重的防晒霜,缓慢行走。
一个十岁的女孩,在盛夏的窗口,伸出小手抚摸没有伞的童年。
执著的乡愁由活泼的羊角辫梳理成庄重的发髻。这个季节,货郎的车上有红头绳、花手帕,拨浪鼓的声响从大雨里来了,在阳光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