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秋天:用诗抒情
作者:花 盛
我从古希腊的神话中目击着一片叶子的生命,目击着一块泥土的灵魂。包括叶子的天堂和泥土鲜红的泪水。
在父辈的头颅抚摸历史。渴望如一只鞋子的苦难,如一片叶子的苦难。没有人从遥远的地方为你歌唱:也没有人从风沙的葬礼上为一滴泪水安慰诗歌的诞生。
你不知道那些日子,那些腐朽黑暗的日子。那些同死亡偎依的日子。那些在诞生时被黑暗埋没的日子。
当颤抖的生命在孤苦的枝头歌唱春天。当贞洁的心在苦难的刀锋歌唱太阳。你的骨血在暗夜的狂飙中干涸,没有人莅临。没有人想起——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暗夜。
逾越父辈头颅的沟壑。沟壑里刻满惨痛的历史。无法顾及你鲜红的泪水流向天堂的过程。我从古希腊的神话中,目击着一片叶子的苦难。
坚持:沙漠之魂
是谁的呼唤惊醒沉睡的梦?
是谁的手指划过人迹罕至的荒漠7
驼铃。泉水已在,是你拨动琴弦的声音汇流成一湾清泉,滋润泪水下,以前干涸的河床和饥渴的灵魂吗?
骆驼。黄沙万里。是你在寻找千年以前失去的梦吗?海市蜃楼多么遥远。沙漠的王者。惟一的王者,一个遥远的梦因你的存在而真切:亘古的王者,沙漠之魂,响彻骨骸的狂飙是生命熔炉的燃烧。你驮着盐和强大的生命——
亡者的灵魂走向神圣的祖国。教徒虔诚地走向圣地麦加。
是谁高昂的头颅在寻找泪水博大的燃烧?
骆驼刺与红柳树。荒寂的戈壁滩上。是谁的手指伸向太阳,拯救病危的肉体和消亡的血液鲜花和鸟鸣多么遥远!
驼铃。骆驼。沙漠——
真理在血迹间生生不息。是谁从地球这边走向地球那边,在坚持终生抵达太阳的归宿,
——沙漠的王者,沙漠之魂!
想象:海的存在
以石头凝重朴素的姿势屹立。我看见海和流血的落日。黑暗埋没诗歌的想象。我听不见水流的声音和风的嘶鸣。
十二名女子。九月的女子孑然远行。远行如琴弦颤动的音符。你的远行和贫穷。使我想起诗歌的再生和诗人的苦难,使我想起海的存在。使我想起海水深处一架沉睡的琴和泥土上一棵孤独的麦子。
伟大的灵魂正在平凡地生存和牺牲。他们在太阳下的村庄,他们在月亮下的麦地。他们在远古的荒漠,他们在历史的坟墓。他们谈及荷马,他们谈及但丁和海子。还有众兄弟。
沉默是谁灵魂的叹息——只有死鱼才会顺着水游。
女子。九月泣血的女子。当废墟和黑暗一同荒芜了梦。荒芜了灯盏和盐,你从残阳落下的地方燃起:是鲜红的泪水还是飞翔的翅膀?
想象:海的存在。此时此刻,我们是泥土,是海。
女子。九月飞翔的女子。眼睛和耳朵是艰涩的。我们没有任何理由逃避黑暗和苦难,我们时刻准备着失败和肉体的阵痛。
幻想:哭泣的鸟
在这个灰暗的秋天。我听见鸟的哭泣,我听见哭泣的声音逾越大地。
一棵脆弱的麦子倒伏。幻想倒伏。我在一只鸟的内腹被葬送。但我必须回到鸟的内腹幻想,幻想一万只孤独的鸟飞翔在这个灰暗的秋天。
一万只哭泣的鸟在月亮的隧道翻开一架病危的琴。琴声把我带到大地枯萎的河岸,带到天堂被一切淹没后的世界。但我必须回到淹没后荒凉的世界幻想。幻想一万只沉默的鸟飞翔在这个灰暗的秋天。
一万只哭泣的鸟。倒伏的麦子啊。羽毛撕裂的日子如蝶。如凤凰,如静静的河岸,但我必须回到河岸幻想。幻想一万只疼痛的鸟飞翔在这个灰暗的秋天。
一万只哭泣的鸟。多少苍白的血液干涸如呻吟的麦子,管窥麦壳被瞬间撕碎的肢体落满黑色的土地。我必须重新回到一粒饱满的身躯之内幻想。幻想一万只不幸的鸟飞翔在这个灰暗的秋天。
一万只哭泣的鸟。孤独使幻想接近沉默,泪水使幻想接近疼痛。
一万只不幸的鸟啊,而我是那其中的一只,但我必须回到鸟的内腹幻想。必须在这个灰暗的秋天飞翔。
远行:半截蜡烛
我是一名夜行者。手持半截蜡烛——
“你看他在黑夜里/戴着黑色的毡帽/迈着夜一样静的步子”。
这个至今仍在黑夜里跋涉的人啊。他清瘦而孤单。忧郁而哀伤。
夜像得了肺病的老人。呼吸困难。吐出一口又一口黑色的伤。这硕大的黑是一把沉重的盐。是一把撒在伤口上的盐。疼痛而无阻。恰似一只风雨中迷茫的垌翼。
我用半截蜡烛颤动的佛光照耀着一个人内心的黑夜。照耀着一只脚印在落下之前的前生今世。照耀着河流一样冗长而艰涩的影子。
影子是谁的嘶鸣?生生不息。
影子是谁的躯体?伤痕累累。
远行的人啊。黑暗中跋涉的人。那个在西部高原叫花盛的诗人和你一样。手持半截燃烧的蜡烛。他的存在是两片叶子——
一片是疼痛。一片是泪水。
返回:屈膝而谈
是谁返回天堂的影子涉过秋天的甘南。在荒芜的疆土构想一只灯盏的空洞和泥土的失血?
黑暗中滑翔的叶子。和一双眼睛忧伤的名叫金藏卓玛的妹妹。一同在霜露满天的早晨屈膝而谈。
是谁的召唤使我们深情地匍匐于大地。深情地言说和表达?而大地是我赖以生存的王座。是我死亡尽头骨骼的殿堂。是我暗夜中m液的母亲。是我钟情的恋人……
是谁使我们陷入巨大的悲伤,鞋和盐同样真实。诞生和死亡同样缫缈。而秋天的阳光下流动的情歌是一张白纸上所浮动的生命。它所容纳的只是——垄泥土和半块月亮吗?
我看见金藏卓玛的眼中。从早晨到黄昏。再从黄昏到早晨。都盛满洲水,盛满霜叶和牛羊。盛满月亮的哀伤和格桑的吻痕。
也许。我只有借叶芝的歌慰藉你的忧伤——“亲爱的。不要梦想过眼的流星的光芒/与降露时天边低垂的蔚蓝的星光/我但愿我们化作浪涛上的白鸟啊:我俩!”
守望:静坐如钟
阿尼玛卿雪山是谁挺起的脊梁。在西部大地之上默不作声。忍受着巨大的盐伤?
但此时此刻。我看见北方刮过一片沙尘。沙尘落F的地方生长着强大的生命和一座天堂。那是鹰的归宿吗?
神圣的天堂。善良的菩萨。一片圣雪为你降临,而纷乱的大地上。你沉默不语。静坐如寂寞的雪莲。如扎什仿伦寺佛光四射的铜像。
千万只马蹄的声音和羊群的啼哭。就是千万只翩飞的蝴蝶。在歌唱天空之外神圣的太阳。
千万朵苏鲁的花香和桑烟的眺望。就是千万只眼睛在沙尘之中守望远方归来的儿子和鹰。就是千万颗心在虔诚地膜拜善良的菩萨。
但我分明看见,草原之上,牦牛席卷而过,祖国的北方沙尘席卷而过,世界与你无关。阿尼玛卿雪山啊,你在世界之外,静坐如钟。赵凌云最完美最圣洁的是孩子的世界、孩子无忌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