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花甲之岸
作者:谢明洲
旧梦的影缓缓西移。
窗舷喑哑不语,诗者的心寒若初雪,却有难以割舍的晶莹纷扬。
掀过那一页关于花朵的消息。
掀过那一页春。
更远处有密集的低低飞翔的鸦群。
更高处有厚实的浮沉翻卷的白云。
掀过那些鸦群。掀过那些浮云。
掀过去。把它们逐一地掀过去。
继而是夏了。多么浩荡,恣肆涌动着的无垠无岸的谷物和阳光,以及水塘间漫溢着的荷之暗香。
谁能比自然更有力量去创造抑或毁灭人间万物。
要掀过那一页荷香与夏吗?
也要掀过那一页爱与苦痛?
花甲之岸
穿过栈道尽处的那座木桥,我的忧思渴望被山寺荡来的悠悠暮钟淹没。
黄昏渐深,继而止步于夜阶。
寻不到翩然翻飞的蜻蜓的羽。昔日稠密的鸦噪也被隔在了山的背后。
星星开始燃亮自己的灯盏。
远方的白玉兰该绽出新的欢悦了。你说。
回眸望时,生命已站在花甲之年的堤岸了。
陆地上,水域中,那么多意料之外的骤雷惊涛,法法涌涌在生活的深处。
苦难和美丽都是——地领略过了,荣荣辱辱,甚而是死亡,也都是——地历经过了。
岁月渐深。我不能让我的善良与美德,不能让我的诗歌与文字,止步于日臻成熟的慵懒。
寻不到翩然翻飞的想象之鸟的羽,月影也未加迟疑地移过了西窗。
远方的白玉兰是该绽出新的憧憬了,我想。
黄昏之蝶
那只蝴蝶停栖在黄昏的枝桠。
它的翅羽凝滞不动。它有几分倦意。
它老了吗?
当年它曾经那样有力地舞动阳光和多风多雨的岁月。
它曾穿过庄周的冷梦。它曾经让一位老人,让一个世纪重温了童年。
不远处有一阵鸦噪声传来。
暮色渐渐地厚了。
那只蝴蝶栖驻在黄昏凝滞不动。
已看不清开在翅羽上亮丽的花朵了。
它真的有几分倦意。黄昏也有几分倦意。
岁月和历史也有几分倦意。
它们都老了吗?
晨 光
突然发现,我的经久的沉默在一次晨光的照耀下迸射出惊人的美丽。
一只鸟儿,不厌其烦地把它的歌唱播撒在草丛和涌动的水面。
风渐次减弱。
花朵的艳媚与芬芳的降临比时间的流逝还要迅疾。在许多时候。在许多季节。
世界在早晨醒来。之前抑或之后,谁的悲欢易如反掌般获得了永恒。
水,一如既往地流过旷野和村庄。
一如既往地流过梦想与苦难。
在岸边,谁肯放弃他手中的苹果花和寻觅了整整一生的爱情。
风渐次减弱。鸟儿唱得有些累了。
所有的记忆与所有的忘却都是一种证明,都是一种日积日厚的丽质浩茫的寒意。
不肯停歇的,是那一架行驶在水岸之侧的,行驶在晨光之下的,那一架时间的车辇。
紫 藤
那些成串的紫色,细细读时让人有些难以割舍。
如同一程曾经用心领略过了的爱情。
何其晶莹。何其明澈。何其美妙而危险。
真的,当一串串紫色滴落在春天的阶前,我看到,一些旧梦开始改变着自己的容颜,
我们曾经遭遇什么。我们还将遭遇什么,
欢乐,悲伤,青青的菜蔬,低低的谷物,淙淙的溪流,高高的树木……
以及如歌似花的谎言与颂辞,以及猝不及防且深不可测的陷阱。
我以为,时间在流逝中总是在筛选和鉴别着许多东西;总是在挽留和遗弃着许多东西,
例如紫色,例如坦荡和爱。
我一直以为,它们是可以被视作一种耐读的美德而留在记忆中的。
樱 桃
四月之晨,有突如其来的光芒越过忧伤的柴篱洒下。
心,触到久违的晶莹欲滴的血色颤动。
一粒粒无语的樱桃,它们和它们的梦静谧在那只竹篮里,覆盖其上的叶子已有些凋萎了。
总有一些旧事未曾忘怀。
雾絮一样的乡思年复一年地浮沉明灭。回眸望时,祖父夕下躬耕归来的身影依旧沉重又璀璨在岁月的深处。
时光之水匆匆流来又匆匆流去。
今天。想:祖父坟冢前的杂草该掩没了几层虫鸣?
一篮樱桃,如此地晶莹如此地澄亮,如此地美妙可触却又如此地难以述说,
樱桃,美妙可触又难以述说的樱桃,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平淡、平凡却又高尚、高贵的品德,都是令人感恩的,又都是令人难以述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