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我所有的爱
作者:涂 灵
背桃花木的小鬼出逃以后,我就迅速地成长起来。我在夏天怀抱一只患上失心疯的幼鼠,去河边喂蜻蜓。
抚摸隔壁女孩晾晒的罗裙,那里有妖冶的香气。
从那一刻起,我必将成为一名出色的水手,或者一名走南闯北的建筑商人。
我第一次在阁楼里流鼻血,用棉花糖化水喝。那只野心勃勃的蟋蟀是我的手下败将。
之后,它带我去只有胖女人才能存活的唐朝。
第十二夜,我的父亲忧心忡忡。他是一个大善人,对我的成长,始终保持一种讳莫如深的态度。
他从马路对面经过,我总是躲藏在紫竹林里,玩三只小鬼拉雪橇,然后一遍一遍诅咒那些像粗盐一样过不完的日子。
天使的咒语
童年的削笔刀和旧汗衫相互为谋,那是母亲的赠物。我和妹妹倒在咒语里,远去的天使美丽无比。
在寒冬里我们学着开花,抱成团。
无论是飞机还是大鸟,超低空飞行都让我们渴望。尔后集体眩晕。
城市是罪恶而神圣的,任我们卸下玻璃球似的心脏,也不能抵达。
后来,我们学会用空罐头充饥和撒谎,把拇指装满弹药,一语成谶地活着。
入 戏
我把那些唱机搬到了院子中央,今晚依旧没有月光。
它们都成了哑巴,虽然有满口的牙,但说话却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一九九三年,父亲从上海带回来几只喇叭,插上插头,用手掌胡乱拍拍。
父亲坐在院落的月光里,就可以听几段时断时续的京戏了。那是一段快乐的日子。
后来父亲的手掌都拍红了,那些不听话的喇叭也没有丝毫的响动。
几张又圆又轻巧的唱碟,被我一掰为二,做了飞镖,后来它们随了风,再也没有回来。
毛衣之恋
不落雪的南方,一条鱼不用破冰而行,
火把在不夜城里,十二度以上的温暖是临时的。
你敞开门,褶皱的往事重新鲜活。温故知新的时日,那些靠近月色的侧面婉约如常,
你从南方某个小镇开始,一路买下过冬的毛衣,它们五颜六色,像是你偶尔恬淡的笑容,
你要去有雪的地方,那里有你的爱人。整个冬天,他穿着用亚麻织成的宽大毛衣,在寒风里微笑。
补青春
那块悬挂在窗帘上的云朵,身体涨得越来越低。六月的雨水,像女人一样充盈。
失眠与潮湿是我不得不逾越的障碍。
昨晚,奶奶带来的栀子花,陪了我一整夜。
我像岸边从容的石头一样睡去,直到清晨的气味挤进来。
奶奶侧身坐在细密的影像里,和折了一条腿的老花镜一起,用怀旧的针线,缝补阳光一地的碎。
而我,再也找不出哪怕一件破衣衫,
天堂,梵泯
奶奶死了,我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她临死时鼻孔流出了血,小姑为她擦干净。而我不能,我正在遥远的地方,做着生活的功课。我们无法卸下伪装,你不得不承认,你始终不那么自如。
玫瑰开花、杜鹃开花、油菜开花……
所有没来得及打开的,都将花香四溢。
我,不开花。
我的花苞,藏匿在心底,等面容一旦消逝,我就歇斯底里。排除异己,沉默如磐石,或爆发如烈焰。
侧 面
母亲将花灯挂在门前祈祷。
我站在第三棵树下折枝。
蚯蚓乘机在我脚下暴动。
我输给了它们,只得离开……红葡萄酒诱惑着我,我把它们倒进血管里。那里无疑是安静的,迷漫着母亲三十年前的气息。
如今,一些亲人开始找我。
我从侧面奔跑。
没有胭脂的侧面,那里有海无鱼。
我注定无可救药,我在偷来的月光中投石问鸟,母亲在第三棵树下隐去……
往事如破镜
凡照过我镜子的人,最后都走了。
他们下落不明,像我上个星期挂在外面的鱿鱼,还没有等风干,就不见了踪影。
三更天里,我抱着空肚皮睡觉。
想吃红枣子要连翻三扇院墙。那里有小珍和她家的那只黑狗把守着。
上次我从树梢上摔破了左手,流出了好多的血,她才给了我两颗。
上上个星期,她带着她的胖儿子来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