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与自身有关的拼图

作者:梦天岚

乃至单调的,我也不会因为某个春天眼花缭乱的色彩而丧失自我。
  三
  当一件瓷器碰到另一件瓷器的时候,意蕴着脆弱的身份已抵达破碎的边缘。
  总有这样的时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我是谁?”我经常这样问自己。你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想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对于你而言,我是一个陌生的人。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你又怎么能够认识呢?这情景就如同我面对同样陌生的你一样。
  “我是谁?”一个与你无关的问题,我正在寻找答案。
  “你是谁?”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问你,除了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还会有什么呢?
  当一双眼睛碰到另一双眼睛的时候,或许也意味着心灵的拷问也已在无声中开始了。
  四
  眼睛可以作证!
  无论是卑劣的,还是磊落的。
  我开始学会在黑暗中识别物体。一只匍匐在墙根的耗子和一只盛了隔夜茶的杯子被我同时看见,还有塑料桶里的一些准备漂洗的衣物,它们的静是真实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在这一瞬间我看清了它们。看清了一只耗子从未有过的悔意,看清了一杯隔夜茶努力维持的体温,看清了那些衣物在此之前的动人姿态。
  值得一提的是,我还看清了自己,一个懂得了自我忏悔的人。现在,我坐在一张老式的、泛着油光的椅子上,时间就像是一枚接着一枚的铁钉,被墙上的挂钟敲打。为了看得更清,我用眼睛把自己也钉到了墙上,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和挂钟的指针在一唱一和,我喜欢这种均匀的、不紧也不慢的姿态。
  我相信在这一刻我看到了自己思想的岩层:粗糙、冰凉,湿湿的,还滴着水。
  五
  或许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一个对身边的一切没有知觉的旁观者!
  许多人已经这样去做了,他们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面孔,我肯定他们看到了,但仅仅是看到而已,就像看到一座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房子,当然,他们也就不会去关心房子周围的围墙和树。就连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冷漠,都被打上了“自然”的烙印。
  我突然想到了两个词:权利、义务。
  我用手去触摸,这两个词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冰冷!就像我们现在的体温。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什么也没有看到!
  六
  在我原来的村子,有一个双目失眠的老太婆,她每天都要到井台边去汲水。她住的那间小屋离井台大约有两百米的距离,首先是从屋门前的台阶下来,然后是一段坑坑洼洼的路,接着是一道不高不低的坎,接着又是一段路,再接着又是十几级的台阶,然后才是一尺宽的井台,井里的水离井台大概还有两尺高。她每次都是用双手捧着一只铝皮脸盆,神态专注而虔诚,她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站在一尺宽的井台上,然后慢慢地、努力地俯下身去……
  半脸盆清冽的井水,在我的印象当中从未因路面的跌宕而淌落一滴!尤其是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一个汲水的老太婆竟会让整个村子也都跟着亮堂起来,安详起来。
  我曾经试图去帮助她,她竟然会微笑着拒绝我,我真有点看不懂。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看不懂的,一个双目失眠的人都看到了,而且看得更远更为透彻。
  七
  最近的一次流泪不是因为伤感,而是因为一粒被吹进眼睛的砂子,它让我感到了疼痛和不适,如此直接而令人目不暇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而又大张旗鼓地对待一粒砂子:湿毛巾、清水、药棉、眼药膏……
  一粒砂子,熟视无睹的万千尘埃中的一粒,因为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因为一个不偏不倚的角度,让一个人不仅感觉到了,而且不得不重视它的存在。
  不仅仅是你们的眼里掺不得砂子,我的眼里也是。我看到许多戴眼镜的人,他们不完全是因为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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