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自己的旗帜
作者:杨汉立
其难度就像鹰要飞上天空,而且要在天空中飞翔,直到成为一朵云,成为蓝天的一部分;就像船承受重压,也咬牙坚持浮在水上。
2、一棵松想成为真正的松,他必须站在山顶。即便是看风景,也要在山顶看,哪怕只看到浓雾,也是站在了雾的上面。
平地或半山腰,于松而言,就是洼地。在洼地,松再长得躯体高大也不舒心。人不愿跪着生活,松不愿有太多的仰视。
松常常被命运捉弄,他渴望站在山顶,生命的种子却又:无可奈何地落在了并非山顶的地方。松没有哭泣,连蹲下或趴下伤心一会儿也没有。他望着山顶,呼吸阳光,采食空气,拼命往上长,别的树显得仿佛一棵小草。松终于成为一座高峰。
3、山顶的风折磨起别人来最起劲,它常常吹折缺钙的腰。
山顶的霄最好压制人,把额外的负担一层又一层强加给松。冰也心怀恶毒之意,还嫌这样不够满足,又厚厚地加牢重压。
雷电是最冷漠的杀手,常常在山顶巡猎,没有谁能令它有丝毫心慈手软,利剑瞬间一闪,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会倏然落地。
松十分清楚这些,松仍然站在山顶,一步也不退缩,从没想过退下一点点到背风坡去躲两分钟。
松也十分清楚.意志坚硬骨头才坚硬。他坚挺着,抖动抖动身手,又稳稳地站住。
他心想着太阳,太阳就来了。太阳来了,雷电最早探到消息,不假思索就偃旗息鼓,一个跟头逃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太阳来了,风立即收敛起其虚张的声势,悄悄溜到一边;太阳来了,冰雪便一点点地腐烂,直到尸首全无。
4、站在山顶,松看到了非山顶看不到的风光。
大河滔滔,一个浪又一个浪。没有浪能叫河么?浪是河的信念和决心,河把浪一拨一拨地遣出去,浪向着海奔去。一千年过去了,浪还在奔涌,日夜兼程,心中想着大海的浪还要去分什么日夜么?一万年过去了,浪还在驰骋,从不知疲倦,心中想着大海的浪还知道疲倦众?
云雾沸腾,一团又一团。棉团灵性不够,没有这样的涌动;乳汁自得单一,没有这样层次分明的色彩;炊烟太单薄,没有这样恢宏的气势。云雾用它的激情和智慧,舒舒卷卷,倾泼着颜料,写着它壮丽的诗篇。
先贤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数十年如一日,松阅读着这样的诗书,心中架起了彩虹。松成为高雅之士,百木都在仰视他。藤也想站起来,可是骨头是软的,怎么也站不起来。于是,藤抱住松的腿,要松提携提携,松昂着头,不予理睬。藤死死地缠着松,急匆匆地往上爬,好似一条蚂蝗附在身上,好似一只苍蝇鲠在喉头,松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在风中一跺脚,藤便瘫倒在地,久久嚎啕大哭,可是没有谁正眼看它一下。
5、沐云霭,吸朝雾,采阳光,松充沛着自己的血脉;仰天宇,瞰凡世,读星光,松打磨着自己的信念。
身体里躺着自己的血,自己便肤色红润。有自己的信念,身躯便不佝偻。
用鲜血作底色,用信念作标志,自己的旗帜永远措猎作响,永远不改变自己的本色。
松在自己的旗帜上写着“挺立、坚守、前进”几个大字。
挺立,无论已经挺立了多久,松仍然挺立。
坚守,无论自己多么苍老,松仍然坚守。
前进,松的步伐总是向着天宇,无论已经取得多高的地位,无论已经多么辉煌,只要还活着,他从没有停止向天宇前进的步伐。
6、松在岁月的隧道里行走,皮肤不断皲裂。皮肤皲裂成一千块,每一块仍是自己的本色。那是历史的印痕,是准以改变的颜色。松说:细皮嫩肉,那不是松。松是岁月沧桑的积淀。
松在重压中行走,都是坚持挺立。即使佝倦了身躯,他的毛发一根也不弯曲,到死也执意地表达着挺直的信念。松说:耿直是松与生俱来的禀性,永世不能改变。甚至松不可能将头发烫成卷发,因为惟有直发才是自己。
7、夜空深邃,不可估测。弯月如钩,不知要钓取宇宙的什么东西。星星的灯语过于神秘,晦涩,难以明了。
松站在山顶,仰起头颅,静静地放飞思想的鸽子,鸽子飞向无垠的天宇。
未来很遥远,而且不可捉摸,但必须走向未来。举什么样的旗帜,就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怎样举自己的旗帜,决定了走向未来时是否顺利.决定了未来的质量。
松挺了挺胸,然后望着远方。他似乎看到了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8、夜风如幽灵,夜夜跑来劝松要学会享受。夜风说:我多好玩,自由自在,四处游乐,现在只有傻子才把虚无的旗帜扛得自己疲惫不堪。
松用斥责声砸过去:苍蝇怎么知道苍鹰的志向,苍蝇有什么资格去评说苍鹰!
不过,松十分清楚,最难举起的旗帜是自己的旗帜。
松知道,举别人的旗帜,只需跟着别人的理论行走,自己可以不必思想,像那一片不再坚守高处已经离开枝头的叶子,只需随着风到处奔跑。
松知道,要举自己的旗帜,虽然对信念心明如镜,但是眼前的路怎么走呢?这可是一点也不明了的,只能去独立思考,只能凭自己的判断去摸索。
松知道,举自己的旗帜,最终能走出自己的路,最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地。
松挺了挺胸,放眼望着远方,东边的云已经被烧灼成火焰般通红。松明白,太阳要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