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梅卓散文诗的魅力
作者:耿林莽
雪,不过是落在寺顶的雪而已,这在雪域高原的西藏,更是不足为奇。然而诗人自有独特的心仪。独特在于“寺顶”,在于一种宗教情怀的自然而又深邃的流露。
“我走进红马靴,红马靴埋进了雪,雪雾升上天空,化作佛的迷惘。”
由内而外,由我而物。以雪为媒介,达到了宗教的升华。这一种动感节奏的流动,达到了何其轻盈、微妙的化境!
由寺顶到寺下,从佛到信徒,转换于不知不觉之间,不露形迹,这便是得空灵美之胜算的手法,体现了纯熟。然后,又一个转折:“却无法拒绝雪,”又回到了雪:“雪织就凡间的袈裟,披向肉身的肩头。”我欣赏她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轻捷与凝炼。若言散文诗得诗性之轻盈与凝炼相得益彰的妙境,当可以此为例证吧。
《舞者哭泣的足》,依然是一种流动的质感,这一次是随着“舞者”的舞步而飘移,“音乐是我的袖,拂过扶芑花黑色的顶梢”,真是创造性的通感语言。舞者的心态隐约跃动于舞步的动静流转之间,几乎是不可捉摸的,“我仿佛豁然洞悉了暗夜的秘密”这样的闪烁其词,其实正是舞者心灵中那种难以言传的情绪的暗示。这些心灵深处的东西,若是直白地叙述,便索然寡味了。只在似有若无间,闪闪烁烁乃有一种“悬念”可资品味。
舞的“戛然而止”,煞住:“收拾起音符,解下黑飘带”,这是一个转折。舞也许是一种表演,一种宣泄,一种寄托吧,而舞者内心的痛苦或者忧伤,似乎并未因之而得到解肢,所以才会有“不要拒绝我的泪水”的陈述。这一笔,便将“舞者”之外在的轻盈与内心的沉郁之间的矛盾,清楚地点出。点到为止,所谓“张力”,所谓“蕴藉”,均在其中了。
《小雪:英雄之觞》,这是诗人的一个组诗《二十四种节气和酒》中的一章。她以二十四节气为时间的“背景”,以诗或散文诗的形式说一个小小的与酒有关的故事。这是一个颇富创意的新颖的尝试,由于她既有着诗人的气质,又有着小说家的叙说故事的能力,便能在短小的篇幅中,把一个有情趣的故事点染得有声有色,且富诗情。这一章《小雪》写的是一个女子的颇具传奇色彩的男子汉般的“豪饮”之姿,与隐约其间的爱情暗线。我喜欢的是她这种不动声色,不露形迹,仿佛漫不经心地娓娓道来的叙事风格,极其朴素却蕴含着一种原始人性关的民间歌谣风格(尽管在表现上完全没有民谣民歌的句式,内在气质上却有民谣民歌的简洁、单纯之美)。没有任何的夸张、渲染,仅仅是如实地表白。“夜里真冷。夜里真冷,不锈钢的酒觞里溢满山里人的盛情……”这已经足够,何须添那么多劳什子的形容、装饰、隐喻、象征等等的附加物呢?叙事也是简洁的,仅举最关键的细节,便暗藏了不少故事的影踪供读者去捕捉:
直到黎明,直到眼前飘起记忆中的小雪,直到单人帐篷的拉链被解开——妹妹呀,你的靴子丢了……你的耳坠子也丢啦……
生在青藏高原,熟悉藏民族的特有的风情,而又能使这些独具的特色。在极为成熟的汉语语言操作和散文诗诗美的把握中,达到水乳交融的聚合,这便是梅卓散文诗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