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感觉
作者:周碧华
我明白,我已看到了风。
我看到的风,它一直在奔跑!我甚至有时能听到它喘息的声音和变了颜色的脸。在大海上,它推搡着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在大漠上,它踢踏得风沙漫天。而在天空,它不停地驱赶着乌云,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不知要把乌云驱赶到何方,我知道,它在努力地制造明丽的景象。这种努力,使它常常大汗淋漓——而我们只是习惯地称之为雨。在那些黯淡的屋脊上,那四溅的水花,分明是它银亮的脚后跟,风从这家的屋脊跃到另一家的屋脊。只有静坐在老屋里抽着劣质烟或忙着针线活的人们,能听到风在屋脊上奔跑的声响。
风在奔跑中,把季节的门打开又关上。它从原野上掠过,帖了一冬的柳倏忽就吐出浅浅的绿雾;在荷塘上,它把荷叶踩得这顶斜了那顶又在偏,满塘的荷就闹开丁。奔跑的风也有闲情逸致的时候,偶尔掀开少妇的衣襟,轻抚少女的脸庞,留给我们无限遐想。
我注视着奔跑的风,感觉自己也在奔跑,无论如何,我和我的世界都不能停下来。
叫喊的花
这种叫喊多么凄艳!
我常常在万籁俱寂的时候,听到她们的叫喊,这种声音,让我彻夜难眠。
那收拢的花骨朵,是她们粉嫩的拳头;那张开的花瓣,是她们在倾力叫喊。
有谁在意她们的内心?世界制造了越来越的花朵,花朵装点了一座又一座城市,拥挤在城里的花朵,被摆成各种姿态的花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寂寞!
当花朵随意地开在乡间的时候,开在民间的时候,无论足藏在茂密的林间,还是点缀在绿草茵菌的路边,她的出现,总会让人惊喜,总会让人感觉到那就是自然的恩赐,她从头到脚散发出的香气,纯正得让我们忍不住深深呼吸。那时,散居在民间的花朵,娴静得让人温柔,静静地开,悄悄地谢。在村姑的发髻上,在情人的鼻尖上,花朵只是轻轻地笑。
然而,在城里,大批大批成为摆设的花朵,每天吸收着大量的废气,为生计匆匆奔走的人们,有谁会在意她们已花容失色?我只偶然看到一个小女孩蹲下来,凝视着一朵花,那朵花便是最幸福的—朵了。
所以,我常常听到她们的叫喊,那绝对不是花开的声音。
在一个有些寒意的深夜,我看到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捧着没卖完的花,瘦瘦的身影投在灯光闪烁的大街上,这时,我猛然听到了她手中的花在叫喊,除了我,这座城市根本就没有听见。
消瘦的梦
我的耳际常常回旋着《城里的月光》这首歌的旋律,在慢条斯理的音乐中,一幅略显阴森的画面就出现了:高耸的大楼在夜间仿佛从天上垂悬的黑布幔,月亮夹在高楼间,脸有些惨白。
只有在这时,我才能明白自己就是藏在那“黑布幔”中的一个,白天的繁华已销声匿迹,在远离大地的半空中,我悬着,我的梦悬着。
而在乡间的时候,每日醒来,都有值得回味的梦,那梦丰满而清晰,是早起后品味的第一餐食品。半夜里,我甚至会格格地笑出声来,那时,我完全沉浸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了。
原来,梦的生长也需要肥沃的土壤,在乡间,我们的世界就是田畴、草地、河流、树林,外面的世界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当我们在略带饥饿的状态下入睡后,整个村庄和田野都静谧得只有零星的狗吠声和虫儿的唧唧声,雾气升腾,环绕着我们的竹篱茅舍,月亮是那么明亮,它是晚间的太阳,我们的梦就一个接一个地生长。
如今,我很少做梦,有梦也是支离破碎的,这种状态让人有些恐慌,那高楼里整齐划一的空间,规范着我们的生活,想象的翅膀被谁束缚着,总是飞得不太远,即使有些梦,它也如那被高楼切割的城里月亮一样,瘦瘦的,没有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