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我是山区警察

作者:Jzsg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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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片警阿良。
  报道上说每年有好几百的警察都死在工作岗位上,我参警十五年来,遇上的只有两位警察,但并不是死在工作岗位上,都是为生活所迫,欠了好几千元外账,自杀的。
  我自己亲身经历过几次,都是和死亡擦肩而过,今天写出来,不是哗众取宠,只是聊以自慰罢了。并且我保证写的东西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我们这里和四川交界,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但真的说得上是地域辽阔,有时候出警办一个案子,往来要奔波两百多公里。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我还在刑警大队当中队长,我们办完一个盗窃案后,连夜开着一辆白蓝相间的吉普警车往回赶。
  我们办案的地方正和四川省巫溪县交界,距县城有110公里,一路上山高路险、地广人稀,走很远都鲜有人烟。中途还要经过另一个县。
  当晚11点多,我们从派出所出发,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到了和另外一个县交界的地方,小地名叫九道河。突然从路边冲上来三个用黑布蒙着面的大汉(说是大汉,因为从个头儿上看显然比我们都要高大,我才一米七二,那几个人最少都在一米八以上),有一个手上拿了一把白森森的刀子,那两个手上拿着两块大石头,我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遇上抢劫的了,但心中还是有几分不信,因为明明我们开的是警车,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么?!
  我们把车停稳,我大问一声:“我们是公安局的,你们有什么事?”(表明身份,让对方知难而退)谁知对方说:“我们是抢劫的,抢的就是你们!”话音刚落,那个拿刀的大汉一下子就打开了我们车的前门,一下子坐到了我的身上(我当时坐在前头),另外两个家伙一边车门一个,对我们形成了包抄之势!
  我被这几个歹徒一下子激怒了,大声命令我的同伴说:“打!”(有人会问,你们不是有枪的么,咋不用枪?我告诉你们吧,别看我们是警察,我到现在还没有枪呢。)
  我们车上加上我也是三个人,还好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都有一股子不怕死的冲劲儿!于是我们三个对三个歹徒打成了一团。
  打来打去,都是乱打一通,那个拿刀的家伙被我死死地掐住他的手,把刀子夺下来扔到路边悬崖下了。(有人说,你咋不夺下刀子剁死他呢?说实话我不敢,别人打了警察,好说,人家能上访,我们警察要是把人家拿刀剁出人命来了,真的就不好说了。)
  我们六个就在那条不到四米宽的泥巴路上翻来滚去,打了约几分钟,谁都没占到上风。我看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因为对方比我们高大,时间久了,会出问题,就大声命令同伴,先放弃另外两个,我们集中三个人只照准一个歹徒猛打。这样一来,形势大变,我们不到一分钟就彻底制服了第一个歹徒,让他动弹不得,接着我们打第二个,任凭另外一个歹徒的拳头雨点般地打在我们身上头上,我们也毫不理会。(没打过架的人体会不到,我算是深有感触,真正打架的时候跟不知道疼似的!)这样一来,我们又迅速打服了第二名歹徒。
  这时,第三名歹徒眼见情势不对,就想跑,我向后退了几步,猛地朝他上了一个飞脚,只觉得他一闪身,我一下子觉得自己飘在了空中,那一瞬间,就像做梦时跳崖后总是无法落到底的感觉,我一个闪念,心想今天可是真的完了,要死了!
  一念之间,我重重地架在了一个树枝上,停了大约有一分多钟没敢动,然后慢慢地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到了疼,说明我还活着,于是我又试探着用手朝周围摸索,连摸了几个树枝,都还没有拇指粗,(这期间我听到上面的同伴儿大声在喊“李队长”,可是我不敢答应,我怕一使劲会弄断托着我的树枝)终于,我摸到了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一下子牢牢地抓死了它,第一感觉就是,一颗揪着的心放下来了,今天起码是死不了了!
  这样我抓住那树枝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爬上去,骑在它上面,又脱掉自己的衬衣,慢慢地扯成条子,把自己从腰上横过来绑在了另一个树枝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静下心来,才听到脚底下轻轻的流水声,凭声音判断,自己可能是被架在距河床最少有100米高的悬崖上了吧。
  这时,我才大声答话,说:“你们不要着急,我掉在悬崖上了,目前还算安全。”
  我看到同伴们爬到悬崖边上,用打火机照着亮,车载大灯本来就不行,经过一阵子的打斗照明,早就不亮了。
  他们看了一看地形,对我说,最少得要找一根20米以上的绳子才能把我拉上来,问我咋办,我说你们两个现在快返回所里,到所里求救吧。他们执意要留下一个陪我,我说不用了,反正我架在这儿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也没有谁能对我咋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刚才那几个歹徒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样他们又返回所里找人去了,一来一去最少得一个多小时,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人生最漫长的一个小时啊!四周静得出奇,也格外的黑,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在等待过程当中,我真的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并努力地睁大眼睛看过,是真的看不到啊!)
  我慢慢地数数,心想一个小时不就是3600秒么,我数够了3600次,他们就来了(我没有手表,也不喜欢戴表),数到100时,我怕自己数快了,又折回来从1开始数,这样数到3886秒时,终于听到了车子的声音,这个3886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我想这数字中有8683,自己当警察一来,一直不都是在“跑路又爬山”的么?啊啊。
  所里还来了两个同志,他们先把绳子放了下来,是一根很粗的我们当地叫“牛炮绳”的那种,看得出来,同事们对我费了心了,因为我体重只有50多公斤,其实要不了那么粗也能拉得起我。
  上去以后,所长盛情地要我们返回所中,要给我压压惊,而所里的同志也早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我们开始大碗喝酒(注:那时无禁令,是可以喝酒的),大块吃肉,大声地吹牛,仿佛刚发生的一幕不是惊险,反而有趣儿!——好不惬意啊!
  酒足饭饱后,所长打了一盆热水让我洗了休息,我把身上先用水冲了一下,便打上肥皂,一阵钻心的疼突然袭来,不由得大叫一声。听到我大叫,同事们连忙跑来一看,原来我的身上都是被刺划的血痕,一用肥皂,才刺激得格外疼痛,那种疼痛现在还深深地印在我脑海当中,钻心,真正钻心!
  第二天一早,我们启程回大队,路过那地方时,我们都下车看,不看不要紧,一看自己马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来,那个地方只有两三个平方的树丛,要是往前或是往后半米,我就会坠入悬崖,死定了!……
  “关禁闭”
  “关禁闭”是我说的,其实本所同志们戏称“坐牢”。无论是“关禁闭”还是坐牢,指的是我们每个月的值班。
  我们所有六名警察,所长工作千头万绪,是不可能值班的,这样我们还有五个人了,而上级要求,每班最少不得少于三人一班,这样一个月下来,我们每人要值一周的“主”班,两个周的“副”班。“主”班是指一天24小时守在那里接听报警电话,和接待来访群众等等;“副”班是负责有报警了就要出警——这样一来,每个月不值班的日子只有一个周,有三个周就必须呆在所里,时间久了,我们就自嘲为“坐牢”。
  每当一班人值班满了,下一班人来接班,相互打招呼为:“恭喜你刑满释放!”另一班的人则答曰:“希望你好好改造,早日出来!”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及基层警察的一个重大问题,长年累月的频繁值班真不是个办法,时间久了,朋友无以为朋友,亲戚无以为亲戚,妻儿无以为妻儿,父母无以为父母……因为无论是什么朋友聚会,家中红白喜事等等,今天找你——在值班呢,明天找你——在值班呢,渐渐地谁也不找你了,你好像从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公安部要求一年内每位警察必须要最少休假15天,对我们来说只是个望梅止渴的良好愿望。我们心里最清楚,值班的事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今天你休息了15天,谁替你值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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