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偷渡荷兰记
作者:风 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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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了!我却始终忘记不掉那段非人的经历,我决定把它说出来……”昨日,福州长乐人风帆(化名)鼓起勇气来到本报,向我们讲述他在八年前的一次刻骨铭心的偷渡经历。他说,这一路下来自己的遭遇和所见所闻,像是电影镜头一直在他眼前重现,始终是他多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们的文章就从风帆自己的讲述开始:
“我所记录的这段坎坷的偷渡历程都是肺腑之言,在此揭发那些丧尽天良的蛇头以种种的手段,花言巧语欺骗想出国的家乡同胞,希望人们在选择出国时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要被那些花言巧语的蛇头给蒙骗。”
1997年初秋,我与家人商量后决定出国。
我到处打听,找到了长乐市当地的一个蛇头,问能否办理以旅游的方式到荷兰,他当场答应下来并收了我10000元报名费,我们约定到荷兰的费用是14万元人民币。当年的11月21日,我拿到了去莫斯科的签证,我问蛇头为何是去莫斯科而不是去荷兰。他说先到莫斯科后再签证去荷兰,比较好签,也有直达机票。
11月23日,我乘飞机来到吉林省长春市,当天就坐上开往吉林省图们市的列车,第二天,又转车往吉林省珲春市。当晚到达珲春市,马上有人接应,先后到的还有三名长乐人。
到珲春市第二天,我见没有任何动身的迹象,就去问接应人。这个接应人是东北人,他不耐烦地说:“你去问他(蛇头)!”我打电话给蛇头,蛇头说现在莫斯科方面还没安排好,稍等几天。
第三天,我们四人坐上吉普车,开往朝鲜边界的大山里。到了边界,接应人下车走到值班亭和里面的人嘀咕几句后返回车上说:“今天队长不在,开回再等两天吧。”(风帆说,可能蛇头团伙与边境检查站的个别人早已形成长期的默契。)
第五天,我们又一次进入边境并来到了朝鲜。随后,我们就上了从平津市开往俄罗斯的火车,列车经过朝俄交界的江面时我们又被查票了,好在我们这时的手续是“半合法”的,当时我的护照和身份证是黑龙江省鸡西市的。
马上,我们又被转到了海参崴机场。可一到机场验票口,我们几个又被怀疑了!俄方边警把我们带到地下层的一个房间里,查看护照。这时,我怕得头上直冒汗珠,只见接应人跟俄方边警讲了几句俄语,掏出300元美金交给对方后,就让我们出来登上飞往莫斯科的航班。我在飞机里遥望窗外的云层,想着这一路的险象,不知接下来还会经历什么样的曲折。
下飞机过海关时我们又被卡住了。对方边检人员嚷嚷着,我们又听不懂俄语,他们用手指着地面一直点着叫,原来,意思是要我们停在这里等待检查,只见边防人员拿着针在我们四人的护照背面一直戳,都没戳出什么毛病来,再检查行李也没查出什么后,才盖章戳印给我们放行。
证件钱财被接应人搜走
在机场外接应我们的是一名福建福清人。据了解,他是长住莫斯科的接应人,他租着的士来接我们,的士载着我们进入一座破烂的八层建筑物,这一带四面积雪,树木光秃,正是冬天里一幅萧条景象。
接应人带我们上到破烂不堪的六楼住处。这里住的都是来自亚洲国家的人,走到房屋门口,迎面扑来一股脚臭的气味,门口放着一堆破烂的鞋,里面有二房一厅住着30多个人,有男有女,他们都是来自福建。我们进了房间,选择一个靠窗口的地方躺下,发霉的被子发出恶臭,这就是我们所叫的“鸭子楼”,其实就是窝藏偷渡客的地方。到了晚上,那个福清人和两个“马仔”过来,要走了我们身上的证件及部分美金、人民币,说等到目的地后返还,我们抗拒不肯,他就使眼色叫手下“马仔”强制把我们的财物搜了去。
我们开始了在莫斯科一个月的煎熬。一天,正在睡觉时,一帮莫斯科警察破门而入,这些警察面无表情,手拿警棍叫嚷着,经福清人翻译后,我们才知道这些警察是要我们把身上所带的物品全部掏出。最后,莫斯科警察拿走了我们身上的一些卢布。
终于熬到了出发的日子,下一站是乌克兰基辅。福清人安排我们四人先走,他带我们到莫斯科火车站,这次我们坐的是卧铺,此时已是凌晨1点左右了,突然,车厢门被推开,进来几个边警,对我们叫道:“Passport!”我们意识到是要查我们护照,我们哪里还有护照呀!我们的证件在莫斯科“鸭子楼”时就被“马仔”们搜走了。边警见我们拿不出护照就把我们带到另一个车厢,由一名警察看守着。到了下一个站,我们被带下车,关进车站的一个小屋里。在这天寒地冻的异域夜晚,气温也不知零下几摄氏度,屋子里只放着一条长靠背椅和一把单人椅,其他一无所有。没有人给我们送来御寒的被服,我们四人就互相靠着,用各自的体温相互取暖。
后来,我们被边警又带回了莫斯科。我们被关进了莫斯科站的一间小屋,边警叫来一位翻译,要了福清人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没过多久,福清人来接我们了,他把一大叠卢布交给边警后,我们又得以解放,回到了久违的“鸭子楼”。
“男鸭子”做饭“女鸭子”陪睡
在“鸭子楼”呆了两天后,我们又开始“走线”了。这次吸取了上次被抓的教训,我们选择了坐的士,车在雪白的旷野中漫无边际地开着,到了一个树木浓密积雪深厚的地方,我们被赶下车,这次是开车的来带领,此人是莫斯科人,我们称为“带工”。这里的雪深度达到50厘米,“带工”抛弃汽车后,领着我们奔跑在洁白的雪地里。
奔跑是为了不被当地人发现并向警察举报。我们只得不停地跑,迈着沉重的双腿,体力渐渐消耗殆尽,接着口干舌燥,我们只好就地取材,一边迈步一边手往雪面掏雪捏成丸往嘴里塞,麻木的双腿还得不停地迈着。跑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前方有条道路,到了路旁,“带工”要我们躲在树林旁边,只见“带工”手指放入嘴中使劲吹了一声口哨,路对面草丛里就开出一辆的士,我们四人又坐上车继续前进。
车开几小时后,到了一个高层建筑小区,这里是乌克兰的首都基辅,接应我们的是一个长乐蛇头,高个,身穿黑色长褂,头戴礼帽。我们被带到了另外一座“鸭子楼”,这里也住着三十几个人,我们的到来明显给这狭小的房间增加了负担。住了一天后,我逐渐了解了这里的规矩:每天都由我们这些“男鸭子”轮流打扫卫生、做饭,“女鸭子”负责洗“马仔”和蛇头的衣服,到了晚上这些“女鸭子”还要轮流到隔间陪“马仔”和蛇头睡觉。这些规矩男女“鸭子”都必须遵守,如有谁违抗,就会被推迟“走线”。“鸭子”们就算发出不满的议论都不允许,否则拳头、“煎饼”(打耳光)伺候。有一次,我因为说话大声了点,竟然也被打了一个耳光。
60多人挤一个集装箱
四天后,“鸭子楼”门外来了两部白色的双层中巴车。我们又开始“走线”了,这时,已是傍晚7时(这些蛇头运人都选择晚上出动),我们被安排着塞进车子,每部车顶层挤着14人,车厢里蹲着二十几人。我被安排躺在车子顶层,开了几小时后,整个人都麻木了,身子已像冰尸一样没有丝毫的温度。
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我们被赶下车开始步行,我看见距离山上200米左右有个铁丝网篱笆,这里正是通往斯洛伐克的边境。我们被命令蹲在雪面上,我微微探头一看,看见带头的“马仔”拿着钢丝剪在剪铁丝网,不一会儿,铁丝网被剪出一个窟窿,刚好能钻过一个人,我们一个个钻了过去,便进入了大山。
过了山已是第二天早上,路上停着一部集装箱车,我们又一个个地被塞入集装箱内,箱子里总共装了60多人,箱内没有丝毫的光线,我们大伙都站着,人挨着人,只听到大伙喘气的声音。摇摇晃晃地开了约十二三个小时,车子停了下来。我们被带进一座土木建筑的二层楼房里,地面是水泥地板,房间里只有几条被单和几张纸箱皮,大家拿来横铺着,睡觉时下半身还贴着水泥地。这里没什么雪,就是风特别大也特别冷,霜特别的厚。在这里,我们又呆了一个月,每天吃的是马铃薯、面包、方便面、生洋葱,吃得我直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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