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拯救亡命父亲

作者:泣血江南

更多经典:点此访问——应天故事汇






  在这里,我所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的事件,或许你们有些人的身边也在一幕幕地上演着……
  
  在我还上小学时,父亲凭着他的智慧和勤劳,在家乡的小镇上开了个作坊类的小厂,后来随着政府扶持和自己努力,作坊变成了工厂。在中学时,我父亲就经常和朋友空闲时打麻将娱乐,所谓“小赌怡情”。
  到了2005年冬天,亲戚、朋友多次悄悄地告诫我们去规劝父亲,不要再被“那些人”骗去赌博!
  可我单纯地认为,赌不赌博,纯粹是父亲的选择;赌博有输赢,但他主观上是有继续去还是不去的选择权力。
  2006年春节,在我们欢度春节时,我悄然发现,父亲无论在吃饭还是看电视,只要听到手机铃声,就猛然像被冰霜打过一般,神色慌张地隐到屋角、墙根,躲着我们去接听、对话。
  五一,春光明媚的午后,空气中都是花香,我们都在享受五一节日的休闲。父亲呆坐在台阶上,目光呆滞,面如死灰,良久叹一声,“这样活着,生不如死。”他这“生不如死”的悲叹里,又是什么原因?
  而我到厂里,翻查现金账时,发现了现金上的黑洞。在厂里工作的亲戚告诫我,如果我不回来看管好父亲,任由他赌博的话,厂可能很快会无法运转,甚至被别人瓜分。我父亲奋斗了一辈子的厂,就这么完结?!我辞去原来的工作,回到父母身边。始知道,在我们这历来就以“日出万匹,衣被天下”的老家吴江,以勤劳致富为荣的地方,盘踞着一天几十万暴利的“台板公司”!
  之所以被称为台板公司,是因为他们开公司的工具只需要一块扛在肩上的板,一块魔力无边的能随时随地搬动、置换的台板。
  而最初让我开始对“台板公司”有所认识的并不是我的父亲。
  梅是我初中下一届的学妹,三年前刚生下一对双胞胎的儿子。她的父亲一年前死于车祸,获得30万的赔款。父亲死后为方便照顾家,梅开了家服装店,兼顾接送孩子上幼儿园。服装店新开时生意很清冷,后来某天来了两个顾客,毫不还价地买走了几件衣服。几天后再来,就熟识了。看她生意清淡,邀梅去喝茶,吃饭。等到那两个顾客和梅很熟悉后,就邀她去她们一个朋友家“玩玩”。盛情难却,梅就去了。是隐在深巷里的一户人家,有几批人在围着台板玩,玩输赢钱的游戏。“没带钱,也没有关系,借给你好了”。这么劝说着,无法再退却。第一天梅借了1万,赢了4千,第二天再去,又赢6千,再去还赢3千。等到输了1万时,更是耐不住要去,既然前3天已经赢了1万3。并且,那两个“朋友”时时刻刻在邀请她去,而且每次都是开车来接她。每次去玩的朋友家都是在不同的深乡僻村,频繁更换的人家,相同的是那块令她狂喜痛哀的台板。
  等到梅向那两个朋友借了10万块钱,并输了10万时,店也不开了,更不用谈接送孩子。而这时候,她家里人才知道,她已经被“台板公司”设下圈套了。
  这种“台板公司”就是专业的赌博公司,它有着极其专业的分工和完善的组织。但它又不是单纯的赌博公司。那里有着作为猎狗的探子,他们四处探听,负责寻找家中有积蓄的、开厂做生意的人作为他们的猎物目标,并调查这些被他们索定为猎物的人的家底,预估“猎物”的负债还钱最高上限。然后是“天使“出场,他们对猎物虚寒问暖,雪中送炭,关怀备至,以种种恩惠来诱惑,勾引猎物上钩,目的是把猎物引入赌场,让猎物在感激和盛情难却下,被拉进“魔窟”——“台板公司的赌场”。在赌场里,先让猎物屡屡获赢,尝到短短数小时内就能赢得成千上万金钱的甘美,然后再让你输了又输,赌债高累到你负债能力极限时,又以借债利息每天每万500元来要挟,(还有本地人开的,专门针对开厂的私营企业主或做贸易的商人。每次在台板公司借你八千,借债上就写一万。如果你不想再去那里了,必须要在一星期内把以前欠下的几十万、几百万的借债马上偿还给他们)使猎物掉入欲拔不能的陷阱,让猎物处于吸毒般的疯狂中,就像让你抽鸦片,就像给你注射毒品。等到你上瘾后,等到你每天负上万元利息为五千的高额赌债后,猎物无处逃生,落入他们设定的巨额高利息陷阱中,最后“狼狗打手”出动,到猎物家中狂砸烂砍,逼着猎物掏空所有的家底,变卖所有值钱的家当,来偿还他们早就预算、策划好的债务。
  梅的双眼因为彻夜赌博而通红,而到最后输得多赢得少的刺激使她像被套上了“魔戒”,中了台板公司这个“魔窟”的咒语一般疯狂,双眼不能见除赌博以外的任何东西。儿子深夜发高烧,也只是“知道”的回答,却离不开令她疯狂的地方。而那发自“魔窟”的咒语内容是她在那几个“天使”的诱惑下,已经欠下了二十万的借债,那白纸黑字的欠条上写着的借款的利息是每万每天五百元。二十万的借款每天利息是一万!除了那玩钱的地方,在她,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有一天挣一万的可能。
  梅的丈夫在对她无数次规劝和争吵,仍然没能劝阻她离开赌博公司后,只能绝望地与她离婚了,并且带走了一个孩子,留下双胞胎中的另一个给她母亲照顾。
  而事实上,一旦被台板公司“魔窟”勾引进去,上了圈套后,当事人被巨额赌债所逼,更是被每日累计的赌债利息所压垮,他(或她)要离开“魔窟”设下的圈套,难于上青天。
  梅的母亲在给女儿还掉赌博公司二十万赌债后,发现女儿在设法偷父亲遗留下来的最后十万赔偿金,以准备再次踏进台板公司“魔窟”以奢望赢回输掉的钱。
  梅的母亲心如死灰,所有的打骂和哭泣哀求都唤不回女儿,去不掉女儿被专业赌博公司设下的毒咒。梅的母亲再也不肯给梅一分钱去还赌债。
  而后,赌博公司的那些剃着光头,胳膊上描龙画鹰的“狼狗打手”,天天霸在她家里,砸烂他们家最后一个吃饭的碗,打碎每一块梅的母亲重新安装好的窗户玻璃,肆虐的冬天寒风里,梅的儿子发着高烧,哭得没了力气。“狼狗”堵着门,“没有钱来还债,咋会有钱去看病?”逼着她们,把梅父亲留下来的车祸赔偿金剩余的十万,拿出来还她欠下的赌债高利息。
  梅最终服毒自杀,没有第二条路让她选择。我当时认为是她不肯改过自新,难道梅在丈夫的离去,双胞胎儿子的离别哭声中,都不肯悔过自新吗?这样的女儿,还能对得起地下死去的父亲和含辛茹苦的母亲吗?
  
  而另外一名30岁的年轻父亲,看到“台板公司”的狼狗上门到家里来逼债时,为了怕狼狗绑架五岁的女儿,就让女儿躲到底楼的楼道里。最后当天这位父亲被赌博公司的“狼狗”逼得从三楼跳楼自杀,而躲在底楼的女儿被吓呆,她的白衣上,沾满了父亲的身体抛砸在地上时所飞溅而起的鲜血。
  这些被“台板赌博”公司逼死的人都是咎由自取。但是他们的结果是罪有应得吗?那些逼死他们的台板公司不应该负法律责任吗?
  至高无上的法律和法官,如果你们在审判这些台板公司老板和他的“狼狗”爪牙,你们是把他们只作为“聚众赌博”的罪行来处理吗?
  而我的父亲,在去年春天叹息生不如死后,我也回到父母身边,不但打理工厂,还要拯救他,帮他摆脱这些诅咒,扔掉那枚戒指。我们苦苦恳求和再三地分析,试图规劝父亲能放弃赌博。
  父亲终于痛下决心,不再去了。但条件是要尽快还清欠下的赌债。
  我们看到了春天的阳光,我们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兢兢业业地经营着我们风雨飘摇的厂。
  年底终于还掉了六十万赌债。这六十万中的四十万,是那些亲戚朋友借给我们的。我感谢这些能给我们雪中送炭的仁情至意的朋友,我发誓,我只要活着,一定会偿还你们的钱。还能有什么比浪子回头更可贵的呢?但赌债的清偿,给我们厂里的资金运转带来了巨大的困难,使得我们在原材料的购买上也一筹莫展。
  这时,一位好心的原材料“供应商”对我们格外善良,他不仅让我们三个月付款,还借给我们资金。同时,他也屡屡邀请父亲去喝茶。“难得投缘,去散散心吧。”欠了人家的钱,受了人家的恩,又是盛情难下。当父亲又一次一次彻夜不归,脸上重现那种春天时的死灰般的神情时,我们猛然意识到那个好心供应商是“托”,是引诱朋友去魔窟的变色魔鬼。而父亲又在他领去喝茶的地方欠下几十万的赌债。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