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做一个父母是痛的

作者:陈家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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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这么蹊跷,我简直无法想象。
  “爸爸,我这里被人撞了,现在很疼。”2007年1月7日晚饭后,儿子指着自己左大腿外侧大约风市的穴位说,脸上少了平日里的阳光灿烂。
  正在家中客厅踱步的我停下脚步,低着头,凑近儿子,问:“什么时候被撞的?怎么撞的?”
  “前天下午,一个同学的右脚掌被另一个同学踩了,因为疼痛,他抱起右膝,站不稳,便撞了过来。”儿子停顿一下,又补充说,“不是故意的,他的个子比我还瘦小。”
  “哦,膝盖撞的,就是顶膝盖比赛那样,没关系的,几天就会好的,不要担心。我小时候,也是经常被碰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从来不看医生,也不吃药。”我还用略带揶揄的口吻说,“抗击打能力这么弱,你还想练武功,还想打败天下无敌手?”
  “可我现在真的很疼呀,爸。”儿子噘着嘴,眼圈微红,满脸委屈的样子。儿子是从来不讲假话的。
  此时,我心头一颤,如同受到儿子疼痛的牵引。“那你演示一遍吧。”
  儿子双手抱起右脚踝,左腿独立,趔趄,右膝盖撞在我的左腿上,接近儿子疼痛的那个部位。
  果然不轻。我顿时感到疼痛,趔趄,后退。我抚摸自己的痛处,也为儿子的疼痛深感不安。
  就在此前的一个多月,大约是2006年11月12日,儿子的班主任带着他和班上的几个同学到野外活动。儿子为了捡一粒石子,在山涧里摔了一跤,右腿后侧着地,并沿着岩石下滑,当时并不感到疼痛。可是,过了5天,右脚踝关节、小腿后侧、大腿后侧和臀部开始隐隐作痛。又过20天之后,连续几个晚上,儿子都喊疼痛,要么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要么三更半夜被痛醒,蒙在被窝里暗自抽泣。尽管儿子把抽泣声压得很低,但我和妻子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我觉得反常,先是送儿子到县医院,找骨科医生看。医生认为,是肌肉挫伤,不必吃药,涂涂扶他林药膏就可以了。可是,又过了一个星期,儿子的疼痛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厉害了。
  于是,我决定送儿子去省城,到省级A医院检查。林医生是主任医师,温文尔雅,轻声细语,询问病情、体格检查极为详细。他认为,可能因为摔跤,导致腰椎间盘突出,要做磁共振检查。如果是腰椎间盘突出,那是很折磨人的。我知道,患这种病多为中年人,而我的儿子才12岁呀。
  当我把检查申请书送到磁共振检查登记处时,“今天排不上,明天下午再来”,这话连同检查申请书被护士从那个猫眼似的小窗口里扔了出来。
  我没有耐性等,因为只请了半天假,更何况儿子的疼痛正在加重,连一瘸一拐地走路,也感到困难。
  经过我的再三请求,做磁共振的医生终于同意提前给我的儿子检查,而且允许我进入检查室。我拘谨地站在旁边,与医生一道察看影像。我第一次见识这种影像,它高度清晰,让我领略了儿子脊椎之健康之优美。
  我拿到了检查报告单,跑到林医生那里。林医生看了片子及其报告单,抬腕看一下手表,说:“赶快再去拍一张双髋正位X光片,就给我看,下午我要去开会。”我的手机显示屏提示,离下班时间只有30分钟了。我牵着儿子,想乘电梯,但电梯门一直没有开。儿子跟着我,从门诊楼5层一瘸一拐地小跑到一层,通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又小跑到另一座楼的4层,在那里等候拍X光片。
  当我拿着X光片跑到林医生办公室时,林医生已经走了。我得知他正在回家的路上,立即驱车赶往他的住处。
  林医生看了X光片,又给儿子做骶髂关节“4”型试验检查。“应该是肌肉挫伤,不会有大问题,回去之后,做做理疗,比如电脑中频、神灯照射,也可以泡泡温泉,促进活血化淤,估计半个月到20天就会好的。”林医生的语气很平和。
  我和妻子放心了。
  到了2006年12月底,儿子的右腿果然不痛了。
  正因为有过上述的经历,所以,对于儿子的这次撞伤,我并不十分在乎。
  然而,儿子的这次疼痛已经持续了十多天,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最近七八天,白天不能去上学,经常双手抱着左腿一边揉搓,一边喊疼,像锤子敲打一样的疼,夜里也一直喊:“妈,摸摸我的腿!摸摸我的腿!”妻子索性躺在儿子身边,听任儿子的指挥,哪里疼痛就摸哪里,一直抚摸着,手都酸得麻木了。我躺在对面的房间里,其实,我也没有睡着,妻子困倦的声息、儿子细小的动静,无不像灶膛里噼噼啪啪燃烧的火苗,直把我的心炒得焦乎乎的。
  儿子的这次疼痛,使我越来越感到奇怪。2007年1月18日,我叫妻子带儿子去A医院找王医生。王医生带我的儿子找骨科卢医生看。卢医生询问了儿子的疼痛状况,看了所有的片子和检查报告单,做了体格检查,也认为是肌肉挫伤,吃些鲁南贝特和血塞通,就会痊愈的。
  儿子吃了鲁南贝特和血塞通,一星期过去了,疼痛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连胃也胀得难受,有时还像针刺一样的痛。我知道,这是药物所致。我决定让儿子停服这些药,另找医生看。
  我通过一位朋友,预约了市级B医院的胡医生。胡医生名气大,很忙,约我第二天早上6时50分到他的办公室等候。当天晚上,我和妻子带着儿子从县城赶往省城住旅社。
  我们提前到达B医院。我怯怯地走到胡医生面前,做了自我介绍。胡医生示意我稍等一下。我把背在身上的儿子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扶他坐到长条椅子上。不一会儿,胡医生过来,给儿子做了简单的体格检查,询问了病情和治疗过程。我和妻子在旁边补充。当妻子说到2006年5月份,儿子右脚跟发生疼痛,头尾持续两三个月时,胡医生忽然严肃起来,盯着我的妻子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约是2006年5月初吧,我叫丈夫去买米,儿子也从书房里一蹦一跳地出来,一边喊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一边就开门下楼去了。儿子爱骑自行车,所以,我交代我的先生,不能让儿子驮米。我的先生满口答应,结果却让他用那辆小自行车驮了一袋大米回来,足足30斤!那天下午,他又用那辆自行车驮他的堂弟去玩耍。他的堂弟可胖了,比他还重。”妻子顿了顿,接着讲述,“没过几天,他就吞吞吐吐地对我说,妈,我这里痛。他弯下腰,用手捏着自己的右脚脚后跟,神色黯然。当时,我也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只带他到县医院骨科看过一次。”
  “哦,这个情况很重要。”胡医生似乎发觉了什么。
  我不明白胡医生的意思,赶紧作了补充:“我儿子的自行车比较小,只有16寸,驮米的时候,骑得飞快,我追也追不上。”
  胡医生说:“骑自行车不至于拉伤脚后跟,那次疼痛,应该不是外伤所致,所以,你们今天提供的这个情况很重要。”
  不过,我从胡医生看似狡黠的表情里,感到了不安。
  胡医生的手机响了。他到会诊室外的走廊上接,接了15分钟。胡医生返回后,向我要了所有检查资料。其他检查报告单不怎么看,只把片子插在荧光屏上解读,总共5张,读得很快,扫描似的,一下子就完了。他指着最模糊的一张问:“这张是哪里拍的?拍什么也不知道,位置也不对;不过,还是能看出骶髂关节的一些问题。”
  “县医院拍的。”
  “难怪。”胡医生摇了摇头。
  “在这之前,看过医生没有?用过什么药?”
  “A医院的林医生看过,吃了两种西药,一种叫鲁南贝特,一种叫血塞通,也贴过奇正消痛贴。”
  “哎,我认识林医生,他不懂得这种病,A医院看这种病也不是内行。”胡医生不屑地说。
  片子拍得不清不楚,又怎能据此诊断呢?我寻思着。
  胡医生的手机又响了,他又到会诊室外的走廊上接电话。过了20分钟,他返回,便开了血沉、抗“O”、类风湿因子、髋部磁共振和腿部X光等5项检查申请单。
  我背儿子从住院部到门诊楼化验室去抽血。很多人在排队。我与排在最前面的一位老人商量,让我的儿子先抽,老人欣然同意。护士一边给病人抽血,一边念叨,好像小贩在叫卖,反复,反反复复,但我们最关心的问题,比如什么时间取检查报告单,并没有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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