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俞敏洪,我是最好的
作者:罗永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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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教托福和教GRE薪水差不多,但是GRE的学习要苦得多。
我想了想还是选择了GRE,毕竟托福是专门给非英语国家的学生考的,在教书的满足感上逊色很多。
旧历新年的时候,因为不确定是不是需要大学文凭才行,我试着写了一封应聘信给俞老师,提到我只有高中文凭,结果得到的答复是欢迎来面试,除了感激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是说即便没有文凭不行我还是会来新东方做教师的,但是可能不得不伪造证件,作为一个比大多数人都更有原则、以知识分子自诩的人,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不搞这些虚假的东西,俞校长的开明使得我不必去做大违我的本性和原则的事情,得以保持了人格的完整,这是我时常感念的。
过了春节处理了一些杂事,很快就到了6月份,我买了本“红宝书”就上山了。鹫峰山上的学习气氛和恶劣条件我都非常喜欢,应该是因为生活有了明确目标的关系吧。但是我很快发现,讲课教师的水平和他们的报酬以及新东方的声誉比起来还是很不理想的。我看到身边大多数的同学对所有的老师评价都很好,听到那些愚蠢的笑话、对ETS肤浅的分析导致的轻浮谩骂和充满种族歧视、宗教歧视的言论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笑得很开心。这最终再次有力地证实了我一直怀有的一个看法:任何一个相对优秀的群体里面都是笨蛋居多。无论台下是300名来听传销的社会闲散人员还是300名来听GRE的大学毕业生,对于一个讲课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少区别,这也是他们在台上信口开河、吹牛放炮的信心来源。当然这里大多数同学专业都很出色都很勤奋刻苦,积极上进,性格上也远比我更具备成功的素质,我只是说他们缺少情趣,他们聪明(至少他们都敢考GRE的数学,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没有灵气,人品也未必差,只是缺乏独立思考能力。
我只喜欢陈圣元一个人的课,所以后来也就只去上他一个人的课,其他的时候一个人在宿舍背单词。陈圣元除了胡扯闲聊比较有水准之外,治学态度曾经也让我觉得很好,说起charter这个单词的时候,他说为了找到那个填空句子里面表达的意思查遍了所有的词典都找不到满意的解释,最后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一本巨大沉重的韦氏词典(显然是指Merriam 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 Unabridged)才终于在该词典所列的关于charter的25条释义中的最后一条里找到了答案。说起市面上粗制滥造的填空参考书的时候他很不以为然,“我以三年的教学经验也精心编写了一本,那些作者对题目绝对没有我钻研得深,他们就会胡编乱造然后急忙出版抓紧骗钱,我这本可以说是这方面的集大成者,现在正在印刷当中,很快就可以和大家见面”。由于在山上的时候单词还没怎么背,题目都没做过,所以他这些态度和表现曾经让我很景仰。发现不对头是下山之后开始的,我录了他的全部课堂录音,我听着录音大量做题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分析讲解漏洞百出,尽管他批评过去的新东方老师都是拿了正确答案再进行分析讲解,可是他的工作显然也是一样,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总是能用错误的分析推理给你一个正确的答案。另外我发现所有的三流词典,包括英汉词典,都在charter的第一个释义上就解释了他声称在韦氏第三版未删节新国际词典的25条释义的最后一条中找到的答案,“由君主或立法机关发给城市或大学,规定其特权及宗旨的特许状”,所以我也买了本十多斤重的韦氏第三版回来,发现只有13条释义,而且在第2条里就解释了这个问题。现在他的那本填空教程就在我手边,仅在No.4的52道题中,我就找到了18处错误,如果说翻译的错误对学生不重要,那么解题分析的错误也有10处之多。这也最终使得我改了主意,决定做填空老师,本来我想做词汇老师,那样可以海阔天空地胡扯。
我以这样的条件敢来新东方应聘,除了脸皮厚这个最显而易见的表面原因之外,主要还是教填空课的自信。第二次考试之后我一直做填空的备课,最消耗时间的是把NO.4到1994年的全部填空题翻译成中文,400多个句子的翻译居然用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是一个小时翻译三个句子,当然快的时候两分钟一个,慢的时候几个小时翻不好一句。翻译这些句子是我本来的备课计划之外的工作,最终使我不得不做这个工作的原因是某老师和某老师那两本“惨不忍睹”的教材。某老师的那本就不必说了,此人中文都有问题,尽管我坚信他的英文要远比我的水平高(也许应该说熟练),但是理论上一个人如果母语都掌握不好(这意味着他对语言本身不敏感),那么他肯定掌握不好任何其他语言,即便他能熟练运用,也不适合做语言方面的工作,比如文字翻译。他那本超级填空教程在新东方地下室卖了两年都没正式出版,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本书的水准。至于我非常喜欢的某老师,他在那本书的前言中说道:“翻译时尽量体现原文的结构,以便考生能对照原文体会原文句子结构的特征,从而体会结构与答案选项设计之间的关系……这样做会使得句子略显得欧化而不自然……不会去套用貌似华丽实则似是而非的成语。”
作为一个考试学习用的教材,他声称的翻译原则和宗旨是很好的,但是很遗憾,我看到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欧化或是不自然的问题。首先“体现原文结构”应该表现为翻译成中文之后原文中的各个句子成分最大限度地在译文中充当同样的成分,而不是把所有的成分不变动位置地翻译成对应的中文单词,这样的做法和那些《金山快译》之类的拙劣软件的翻译结果有什么区别呢?实际上《金山快译》这一类翻译软件的译文虽然狗屁不通,但是我们即使看不到原文,通过猜测也能大致明白它想说些什么,这就如同没学过日文的中国人看日文电器说明书里面夹杂的汉字也能隐约猜出大意一样。某老师的译文本质上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当然程度上有些区别。
其实欧化并不可怕,尤其是在一本学习用的教材中,即使是在文学中,一些恶性的欧化今天也成了现代白话文的组成部分。某老师的译文根本不是欧化的问题,他的译文和某老师的一样,最恐怖也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作为所谓的译文,如果脱离了原文的对照,没有一个中国人知道这些句子在说什么,我是说这些句子字面上在说什么都没人看得懂,而不是因为句意晦涩难解而使人看不懂它想表达的内涵。
另外,看得懂的很多句子又翻错了,即便看不懂句子的意思真的不影响正确答案的选择,但是作为一本教学参考书,如果参考译文都翻错了,还怎么让学生信服呢?除非是以一种变态的方式,比如“陈老师的译文都翻错了,可是他的GRE考分那么高,可见看不懂句子对答题反而有帮助”这一种。
我的译文体现了这样几个原则,首先由于不是文学翻译,我注意了最大限度地使用原文的结构,使译文中的句子成分尽量充当原文中的对应成分。为了这种对应,有时候会有些比较不符合中文习惯的句子结构,比如一些在英文中可以置后的定语从句按照中文的语法放到了修饰对象的前面之后,句子显得臃肿不堪,另外还可能导致断句困难。针对这样的问题,我在这类句子中大量地使用了括号和破折号,很多时候,如果只读括号外边的内容,读到的就是这个句子完整的主干,那些使句子结构变得复杂的修饰成分都在括号里边,但是如果假定这些括号不存在把它们连起来读,也是一个通顺完整毫无语病的句子,这样和原文对照阅读时对应的成分和原句的主干结构清晰可辨。
(注:此处删去作者大量的修正例证。)
在解题思路上我修正了某老师的书中所有不严谨的地方,难以置信的是这些不严谨的错误在他的书中竟有三成之多。我的草稿还有很多优点,虽然这些优点是我完成的,但是我不想为了向别解释“我做的工作牛就牛在……”这样的东西浪费太多的时间,所以不再分析了。如果我们都接受“不存在完美的东西”这样一个假设,那么我想说的是,我的这本填空教材是离完美最近的那一个。希望我的坦率不会倒了您的胃口,当然我知道新东方的开明气度才会这样讲话。
如果新东方出版参考书的惟一标准是书的质量,而不权衡其他方面的因素,那么某老师的那本书的寿命不会也不应该超过一年。需要做一个效果未必理想的声明是,我并非有意攻击某老师,他在课上说起,新东方的同仁们的一个优点是互相不会拆台,也许私下并无深交但是不会互相诋毁,这对事业或是人生的成功起到了相对积极的作用。这种观点虽然不合我的本性,但是我也知道如果大家都是书生意气,新东方也没有今天。所以我接受了他的这个看法,基于这一点,我也不想对他做更多的攻击,很大程度上我对他的看法现在都坦率地说了出来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不存在和睦相处的问题。何况,他出色的幽默感和极佳的亲和力都是我很佩服的,毕竟他是新东方我见过的最喜欢的老师(如果不是惟一喜欢的)。对于他的工作和治学态度,我更多的是感到遗憾。
当然我知道会有一些年轻教师不屑地说,教教GRE,算个屁治学?那好吧。
我想我多半看起来像是个怪物,高中毕业,不敢考数学,居然要来做教师。但是我到新东方应聘不是来做教师的,我是来做优秀教师的,所以不适合以常理判断。即使新东方的声誉和报酬使得它从来都不缺教师,我也知道优秀的教师永远都是不嫌多的,如果新东方从来都不缺优秀教师,那么我也知道更优秀的教师从来都是新东方迫切需要的。
龚自珍劝天公“不拘一格降人才”,如果不拘一格的结果是降下了各方面发展严重失衡的,虽然远不是全面但又是十分优秀的畸形人才,谁来劝新东方“不拘一格用人才”呢?想想王强老师的经历,所以我也来试试说服您,我们都知道那个美国老头虽然觉得他很荒唐,但是他还是给了王强老师一个机会去见他,一个机会去说服他,所以我想我需要的也就是这么个机会而已。给我个机会去面试或是试讲吧,我会是新东方最好的老师,最差的情况下也会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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