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2期
那个十岁的男人
作者:梅 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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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中午,骄阳似火,烘烤着这座干燥的城市。街上行人车辆都较往常少了许多,他们都躲在阴凉的角落里求得片刻的清凉。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行人的视线的,一身短小的T恤短裤,却是名牌;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汗渍一道又一道,拎着一个快比上他身高的垃圾袋子,在一排十几个高高的垃圾筒前熟练地翻找着。废纸,空瓶子,都让他的眼睛为之一亮。一个行人眼中普通的拾荒男孩儿,可他身上那鲜亮的名牌衣服,又让人疑惑不解。的确,他真的曾是一名生活在快乐天堂的富家子弟,无忧无虑,仿佛只在一朝一夕间,生活就同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他从天堂的顶端跌入充满苦辣酸甜的凡俗。
他们的家,在那一带曾称得上富有之家。那时候,他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缺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这一切,因为妈妈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就全变了。
那个冬天,家里忽然笼罩上一层阴冷的气氛,他听见爸爸不止一次地说妈妈只知道花钱,然后他听见妈妈压抑的哭声,看见了妈妈肿得透亮的腿,也是平生第一次从他们的口中听到“尿毒症”这三个字。接下来的日子便经常在爸爸妈妈的争吵中度日。妈妈去做了肾移植手术,一下子花去近三十万,每月还要靠排异药物来维持,那也有近三千元的消费,爸爸只拿出六万元就躲起来不见踪影。爸爸的出走让妈妈伤心欲绝,接下来来催债的人又几乎把他们的门口堵住了。妈妈一着急,又开始尿血,伤口也开始疼痛。他第一次发现妈妈竟是如此的脆弱,端着自己平生第一次煮的一碗汤,送到妈妈嘴边:“妈妈,你别急,还有我呢,我是男人,我长大了。”
那是2004年,他十岁,决定要做那个家的男人,替妈妈挣钱。
妈妈并不知道他一直说自己是个男人是何用意,只看见他每天放学回来揽下了几乎所有的家务,洗衣服,做饭,拖地,以前从未干过的事他都尝试着做了。她悄悄撕掉了写好的遗书。他是瞒着妈妈悄悄到街上去捡拾垃圾的,那是他能想到的最佳挣钱方式。原本想瞒着妈妈的,最终还是被妈妈发现了,妈妈没有责怪他,搂着他掉下了心疼的泪。见妈妈每天在家里愁眉不展,他送给妈妈一架破旧的玩具钢琴:“妈妈,你闷了就可以弹一下,很好听的。”妈妈将它放在家里最显眼的柜子里,它成了妈妈的最爱。妈妈给他建立了一个银行帐户,一笔一笔的拾荒钱,他都小心地存起来了,数额大小不等,最多的时候可以存上二十五元,最少的也存三元两元。小小的存折里,他谨慎地支出着每一笔,划出自己的学费,再用剩下的钱为妈妈买了一个漂亮的发卡,那是他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捧着儿子送上来的存折,那儿还有101块钱,在自己昂贵的医药费面前,那些实在是杯水车薪,妈妈却握着它激动得哭了。
就这样捡着垃圾成长,从十岁开始,一直到现在,已有两年的时间。两年里,他陪着妈妈经历了多少泪水与欢笑,又遭遇了多少行人的奚落与白眼,他已记不清。却用心记下了妈妈的那句话:“凭劳动吃饭,我们不丢人!”现在,妈妈的身体一天天恢复,精神也饱满起来,店里的生意在妈妈的打点下,重新红火了。他本可以不用再捡垃圾,可两年来,他已习惯了这种挣钱方式,他说他是个男人,就要替妈妈分担。放学的间隙,他还会跑到那一带的街上去拾荒。熟悉他的好心人,会在他常去的地方将空瓶子、废报纸整整齐齐地放好,等着他去捡。也许,这是善良的人们向这个十二岁的男人所能作出的最好的致敬方式。
今日,如果你去重庆,在南坪一带的街道上,看到哪个拾荒的男孩,说不定,就是他。一个叫雄雄的普通男孩儿,却给我们所有的人为“男人”作了最好的注释。“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在生活的考卷面前,他无疑是个合格的男人,甚至让我们许多成年男人在他面前感到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