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表演为我创造了生活
作者:罗纳德·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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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亨利·贝拉曼的同名小说改编的《金石盟》,确实是我演过的最佳影片之一。它是一部关于一个小镇上的小人物的故事。我对其人其事并不陌生,情节略带悲惨意味,很令人感动。我扮演的德雷克·麦克休是个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随着剧情的发展,“我”继承的一大笔可观的遗产都被一家银行的老板席卷一空,逃之夭夭。
我的一场重头戏是在一张床上表演的,这个场景是情节发展的结果。“我”在铁路车场的一次事故中受了重伤,立即被送往一个虐待成性的医生那儿。当“我”在楼上的一间卧室里恢复知觉时,才发现医生已把“我”的双腿齐大腿根锯掉了。
要把这一瞬间突如其来的震惊神情刻画出来,难度实在太大了。从毫无意识一下子跳到完全明白那几秒钟内所发生的一切,向我提出了自我从影以来最富有挑战性的表演问题。最糟糕的是,我还必须在不超过9个字的一句台词里对此做出反应。
对这样一场戏,即使是一个非常老练的演员,也会感到相当棘手;而要求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获得应有的戏剧感染力,那简直是件要命的事。我感到,自己一无经验,二非天才,难以进行这种即兴表演。由于我缺乏被人截肢的实际体验,我不得不去捕捉那真实的感受。
因而,在镜子前,在摄影棚的角落里,在驱车回家的路上,在餐馆的厕所里,在我要好的一些朋友面前,我不得不反反复复地练习这场戏。有时夜半从梦中惊醒,也会凝神望着天花板,并在重新入睡之前喃喃自语,嘟囔着那句台词。我请教了许多外科医生和心理学家,甚至同残疾人交谈,试图用他们的感受来点燃我的情感之火,借以了解:当一个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醒来时,猛然发现自己身体的一半已经失去时,究竟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得到许多回答,我还为自己的感受增添了某些东西。我被化装成残废人。随着开拍的日子渐渐逼近,我开始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之中。
拍摄前的一天晚上,我夜不能寐。当我脸色苍白、疲惫不堪地出现在拍片的舞台上时,对于怎样念那句台词,心中仍然茫无头绪。我信心不足,无可奈何地将化妆品粘贴一番以后,穿上睡衣,漫步去看看道具是个什么样子。我发现道具工人耍了一个巧妙而出色的花招:在百衲式的盖被下面,他们在床垫上挖了一个洞,再在下面放了一个箱子作为支撑。我凝神望了一会,一种压倒一切的冲动立即驱使我爬进了那副设备。我就这样僵卧在床上整整有1个小时,一面眼睁睁地望着我那残缺的躯干和难以瞧出破绽的被子,一面思忖着,那下面本该是我的双腿吧。
渐渐地,事态的发展使我惊慌起来,我感到一件可怕的事不可思议地降临到我的身上。稍后,我慢慢地发觉全体工作人员已经静悄悄地聚集在一起,摄影机已经到位,摄影机上的灯光也已就绪。站在我旁边的导演萨姆·伍德,瞧着脸上不时淌着汗珠的我。
“可以开拍了吗?”他低声地问道。
“不排练一遍吗?”我请求着。
不管怎么,我心里已经明白,正式拍摄肯定要开始了。
他马上转向全体人员,说:“让我们开始吧!”
“灯光!”“请安静!”等叫声响起。我躺下来闭上眼睛,紧张得如同绷紧了的琴弦。我听到萨姆低声地命令:“开拍!”这一声标志着拍戏已经开始。我神志恍惚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然后让视线缓缓向下移去。直到现在我还不能描绘出,当我试图寻找我的双腿该在何处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兰迪!”我高声叫道,饰兰迪的安·谢里登冲进门来。当时她没有镜头,按照通常的安排,她也不需在场,除非镜头转过去,要她出场。但是,她知道正是在这一场戏中,男演员需要他所能获得的一切帮助。而在我心目中,此时此刻,她就是回答我呼唤的“兰迪”。我问道——那句折磨了我好多个星期的台词——“我的其余部分在哪里?”
镜头没有重摄。这场精彩的戏就这样成功了。我当时已竭尽所能地将自己与剧中人融为一体了。5年后,在演戏之外的其他各种场合,我也必须向自己提出同样的问题。我的从影生涯向我证明,在揭示什么是演员的生活真谛方面,再也没有一句台词能给我如此深刻的印象!
我怀着一种最伟大的爱对待表演,而表演也确实为我创造了生活。
(隆昌忆摘自《里根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