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十字念珠锁链

作者:永井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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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结婚是大学毕业的第三年。那时作为助教,一个月的工资是40日元。当时物价便宜,尽管如此,靠一个月40日元来维持一家的生计,可是够苦的吧。但是,我一次也没从妻子那儿听到过有什么抱怨。我没给她买过一件衣服。要说外出游玩,大概也就是一年中有一天到大海去吧。我每天直到夜晚都在研究室里闭门不出,而妻子则竭力操持着家务。每月40日元的生活持续了7年。
  自从着手了一项新的研究,我的人生就发生了变化。我的脑海里容不进研究以外的事。有人跟我搭话,我会回答;饭上来了,我会去吃;孩子哭了,我却只会干瞪着眼看。但是,说了什么?吃了什么?干了什么?我一概记不得。听说有两次,在从大学回来的路上,尽管和妻子相遇,竟全然不知地走了过去,过后听妻子一说,我惊讶地道了一声“噢”。妻子竟然能靠她那纤细的手腕照料这样的一个丈夫。
  对于妻子吃的这些苦,我的报答也只是让她看看我登载在杂志上的论文,只有这个。妻子规规矩矩地重新坐好,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杂志,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甚至是满含着泪水在读着,一旁的我代替妻子抱着哄着幼儿,许久,胸中沉浸在像是温泉喷涌般的感觉当中。
  我当上副教授以后,工资涨到了100日元,妻子由此松了口气。因为,不久孩子就要上小学了,40日元的生活是极为拮据的。
  那以后,5年过去了,我常年在研究室里埋头于研究,受到放射线的伤害,患上了白血病,被诊断说余生没有几年了的那天,我将一切都坦率地告诉了我所信赖的妻子,让她考虑一下善后的对策。当时,妻子并没有露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在听我说话,就像我预想的那样,妻子是在极力地振作精神,所以我很感欣慰,我得以能够专心致志的完成了研究的最后的收尾工作。妻子越发以她那深深的爱情安慰我。我的病情在自然恶化,但我一次也没有依靠妻子去大学上班。
  8月8日的早晨,妻子像往常一样,微笑着目送我去上班,刚走出不久,我发现忘了带饭盒,于是又返回家去,这下意想不到的是,我看到了正哭倒在大门口的妻子。
  这就是我们的永别!那天晚上我住在了教室里,第二天,原子弹就在我们的上空爆炸了,我受了伤,瞬间,我的眼前若隐若现地出现了妻子的面孔。尽管受了伤,我们仍然忙于伤员的救护。
  第三天,傍晚时分我回到了家里,家中只剩下一片灰烬。我马上在厨房的遗迹中,发现了一团黑色的灰烬,旁边残留着一条缀有十字架的念珠锁链。
  我将妻子收拾到一只火烧过的铁水桶里,还有点温热,我把妻子抱在胸前去了墓地。周围的人都死绝了,在夕阳的照射下,遗迹上可以点点地看得见相同的黑色遗骨。原本预定,最近,妻子将要抱着我的遗骨而去的,可是——命运真的是不可理解啊。在我的臂腕中,妻子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听到,她在说着“对不起呀,对不起呀。”
  (张健摘自青岛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