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4期

我的小狐狸和三楼的女邻居

作者：榛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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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在半年前就承诺要派我去日本培训一年。可整整半年没有消息，当此刻———马上要过圣诞节和我的生日———我最不想动弹的时候，老板却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准备动身吧。”
　　 我开始匆忙地准备起来，最要命的是，我的小狗布璐朵怎么办呢？在这偌大城市它是我最亲密的伴，我要远行，最放不下的就是它了。
　　 我拿狗饼干拌热咖啡给它吃，这是它最喜欢的吃法，可是它看着收拾衣物打电话忙作一团的我，一动都不动，它是一只白色松鼠犬，小小的，像狐狸，它一定知道它的主人要走了，它食不下咽。
　　 我把它抱起来，对它说，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安置好。
　　 我想起了楼下的女邻居。
　　 我租屋的这幢公寓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但是我对楼下的女邻居却印象深刻。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指着我的棉布裤子哈哈大笑，她说：“你这叫什么穿法啊，邋里邋遢的，你应该像我这样穿，多时尚啊。”我没有去和她争辩所谓的品位问题，我也不想告诉她穿化纤的衣服对身体没好处，我只是说：“是啊，我这人懒，怎么舒服怎么穿。”
　　 她叫我先不要上楼，转身回家拿出了一条新裤子，她眉飞色舞地说：“刚刚买的，打两折，很划算吧？”
　　 我只好点点头：“你挺会买东西的，黑色永远不会错。”
　　 从此她见到我就和我讲话。她说她是一家化工厂的化验师，从她十九岁职高毕业就做这份闲职，因为她父亲曾经是厂里的领导。
　　 我说：“真羡慕你，工作清闲，俸禄优厚。”她就得意地笑。
　　 她的工作真清闲，我常常看到她溜回来打毛衣。她很喜欢买衣服，她打的毛衣也很好。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她，但在走投无路时，我记起她是很喜欢我的狗的，每当我抱着布璐朵下楼时，她总过来摸一摸，说：“小狐狸，想到我家里玩吗？”
　　 所以，在问遍了所有的朋友，知道他们几乎都不可能给布璐朵一个好归宿以后，我铤而走险，敲响了三楼女邻居的门。
　　 我把来意说明，她立刻同意了，并且一把就抱住了布璐朵，我对她说：“它现在还小，只能吃狗饼干，所以，真的很麻烦你的。”我留了五百块钱给她。
　　 第二天早上，那五百块钱在门缝里被塞了进来。
　　 因为有一个同伴拖延了时间，本来的出发日期改在了一周后，我不好意思上门把布璐朵要回来，怕她说我小气，她的嘴已经够尖利了，所以我装作不在家的样子。
　　 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出发前一晚去了宠物店，我想我应该给布璐朵买点什么，作为分别的纪念。就在最近的一家宠物店，令我差一点气哭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了我的小狐狸，被关在宠物店“请好心人收养”的狗笼子里，绝望地看着外面———它被遗弃了。
　　 我问了店主，店主说是一个女人放在这里的。我把狗赎了出来，一路小跑回到公寓楼，按响了三楼的门铃。
　　 女邻居刚一开门，我就滔滔不绝地跟她大吵起来，她僵着脸看着我，不发一言，我说够了，上楼，身后她的门也砰地关上。
　　 我想了一夜，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把狗又送回了宠物店，我交了一笔寄养费，店主答应我，一定会把布璐朵交给一个真心爱动物的人来养。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因为同事已经在催了。
　　 一年后，我从日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宠物店找我的小狐狸，我多么希望它还在啊。可是，它早就被人领走了。
　　 我回到家里，发现所谓的想念其实已经没有想像的那么强烈，我打电话叫社区服务的钟点工来打扫落满灰尘的房间，半个小时后，门铃响，门外站着的竟是三楼的女邻居。
　　 她冲我笑一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低头开始扫地，擦桌，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我其实一直就是做这个工作啦，只不过，我不想告诉你，因为我好面子嘛。”她讪讪地笑了笑。
　　 抬起头看着我，她又说：“你瘦了，你一瘦人就显得没精神，得穿点艳丽的衣服。”她始终没忘记指导我的衣着。
　　 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好，她却又讲起来：“没办法，你的狗，我老公不让养，人都养不起，哪还有功夫养狗啊，所以，挺对不起你的。”
　　 我看着她工作的背影，那是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很在乎自己美丽的、相当骄傲的女人的背影。
　　 房间打扫好了，她利落地收钱，走了。
　　 十分钟后，她的女儿抱着一只宠物篮子上楼来，打开篮子，我竟然看到了我的小狐狸，它长胖了一圈。
　　 我抱着狗来到三楼，我对我的女邻居说谢谢。她请我进她的房间里，这是我第一次到她家里坐坐。她的家，并不像她跟我讲的那么金碧辉煌，是很平常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但是她的房间很整洁，透着那么一股子洁癖的整洁。她有个读高三的正气急败坏做功课的女儿，丈夫外出还没回来。她说：“其实真不想养啊，但是又觉得对不起你，看到它可怜巴巴地被你放回店里，我就又领回来了。”
　　 布璐朵拱到她怀里去，小狗和她已经很亲了。
　　 我依然看见她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工作，她是那么骄傲，哪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钟点工。
　　（文/花文媛摘自《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