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妈妈的眼睛

作者:佚 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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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世界射击锦标赛的现场,发生了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急死人的新鲜事:五十米手枪慢射冠军普钦可夫失踪了!在即将颁奖的节骨眼上,刚刚打破世界纪录的普钦可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普钦可夫失踪得很不是时候,在恐怖、爆炸、劫持、绑架等等字眼屡见报端的大背景下,他的失踪不禁使组委会头头脑脑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他们一个个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广播喇叭又是声声急字字催:“普钦可夫,马上去领奖台!马上去领奖台,普钦可夫……”
  实际上,普钦可夫安然无恙,毫发无损。此时此刻,他正躲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角落里与他的妈妈通电话:“妈妈,妈妈,您听见了吗?您听见了吗?赢了,赢了,得了冠军,破了纪录!”
  “听见了!听见了!电视机开着呢,评论员的声音大着呢。你听,你听,广播里正喊着你的名字,快,快!领奖去!”千里之外的妈妈柳莎无比高兴,无比激动,她的嘴巴大大地张着,双眼一动不动,一副喜极欲哭、欲哭无泪的样子。
  “妈妈,妈妈,您知道吗?用妈妈的眼睛瞄准,靶心就像又大又圆又明的月亮,手枪的准星一动也不动的,子弹长了眼似的直往靶心钻。”普钦可夫热血沸腾、言犹未尽。这也难怪,对于一位双眼曾患恶性黑色毒瘤的人来说,能够逃脱无边黑暗的厄运,迎来鲜花如海光明灿烂的世界,这全赖妈妈柳莎的眼睛和医生巴甫琴科的妙手回春。
  八年前,十岁的普钦可夫被确诊双眼患上恶性黑色毒瘤。几十所医院几百名大夫像串通好了似的,众口一词:做眼球摘除术!不然的话,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
  命运如此残酷。天真活泼的儿童就得面对要么死亡要么黑暗的选择。这选择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普钦可夫直楞楞地望着母亲,用清纯而困顿的嗓音说:“妈妈,书上说‘光明无限好,世界很精彩’,我还没看够呢。书上说‘生命是第一可贵的,对人只有一次而已’,我才刚刚起步呢。”
  柳莎完全明白儿子的意思。是呀,光明与生命二者兼而有之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她非常清楚:感情战胜理智的结果是非常可怕的,她不能忘却丈夫的前车之鉴。她一字一顿地说:“儿子,你爸爸的病与你的一模一样,他不听医生的,结果呢……”柳莎再也说不下去,她声音哽咽,眼泪在眼睛里打着漩儿。
  柳莎与儿子当机立断:两害相较取其轻。
  决定一经作出,柳莎变卖财物,仅仅两天的时间,她一古脑儿地把汽车、钻戒和满头金发换成了现金。她卖得那样的果断、那样的坚决,她要让儿子在手术前看中国的万里长城、埃及的金字塔、美国的大峡谷、法国的凯旋门……
  母子俩一路欢笑,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说也说不完。
  普钦可夫忘却疾病,完全沉浸在母爱的幸福里。
  这样愉快的旅程却不得不在中国长城的烽火台上戛然而止,因为柳莎的“随身听”的声波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耳膜:眼科专家巴甫琴科发明了视神经诱导接合剂,使移植眼球的梦想变成了现实,一只盲犬已重见天日。
  柳莎母子分秒必争日夜兼程,次日中午就来到巴甫琴科面前,要求马上手术:把母亲的一只眼球移植给儿子。
  巴甫琴科看了看柳莎的眼睛,那是一对世界上最漂亮最湛蓝最纯洁的眼睛。
  “眼球移植还从来没有在人身上试验过。”巴甫琴科说。
  “总得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夫,把我的一只眼球移植给我的儿子,我和儿子就都有一个光明的世界。大夫,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光明的世界,合算,合算。求您了。”柳莎说。
  尽管柳莎的眼球和普钦可夫的眼眶配合得天衣无缝,尽管巴甫琴科努力努力再努力,人类史上第一次的眼球移植还是失败了。上帝就是这样,播下了希望的火种,又浇灭了光明的火苗。
  柳莎要进行第二次眼球移植:把她的第二个眼球移植给普钦可夫。于是,有了一场艰难的对话。
  “你是否知道最可能的结果?”巴甫琴科问。
  “知道。”柳莎回答得很干脆。
  “你坠入黑暗,你儿子也见不到光明呢?”
  “知道,我做好了一切准备,能接受最坏的结果,能忍受一切痛苦。”
  面对这样的母亲,巴甫琴科沉着冷静地做了第二例眼球移植手术。
  功夫不负有心人,手术成功了。
  柳莎和普钦可夫出院的那天清晨,天特别的蓝,风特别的暖,这是人间最动人的一幕:柳莎背着她的儿子,儿子闪着明亮湛蓝的右眼,发着“走、停、左拐、右拐”的命令,母亲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一直向前。
  
  文/梁衍军摘自《爱从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