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2期
名字的故事
作者:胡继飞
我原来的名字与现在的名字有二分之一的差别。“继辉”是我的原配身份符号,是父亲大人在我面世的那一刻钦定下来的。但这个名字我只用到高中一年级,虽然今年刚修订过的家谱上我的名字依然如初。
在麻城三中读高中时,我的物理老师叫胡继长,50岁左右,一口外地口音,令我们这些从未出过远门的山里娃倍感新鲜。因姓名的缘故,同学们私下都笑称我是胡继长他老人家的弟弟,还逗我学说那些“洋腔洋调”。我极度受宠,同学戏言居然让我对自己的名字发生了兴趣。“继辉”不是隐含“继续辉煌”之意吗?可是我学习成绩中不溜秋,从头到脚也普通平凡,何来辉煌?既不辉煌,那又如何继续?要么,抑或有“继承辉煌”之意吧?可我祖辈代代布衣,有何辉煌可承?……于是便突发奇想,何不改名为“继飞”呢,一来有“继续飞翔”之意,二来“飞”字的笔画简单,写起来方便——想想看,人一辈子要手写多少遍自己的姓名呀!
大概是疏忽的缘故,此后我的作业和考卷上的名字常常是“辉”“飞”互用。终于有一天,胡继长老人家在班上发话了:“听说你成我弟弟了,但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叫胡继飞还是胡继辉?如果你自己都没有弄清楚,将来参加高考时可就麻烦大了。”胡老师的话让我如梦初醒,自此,“胡继飞”的名字就被我使用至今。
奇怪的是,当时除物理老师外,其他所有的课任老师(包括班主任)都不曾注意到“辉飞不分”之事。现在想起来,这大概与我们当地方言有关,普通话里的“辉(hui)”和“飞(fei)”,在我们当地人读来都是“飞(fei)”的发音。想想也是,要不是这位“洋腔洋调”的物理老师及时提醒,“辉飞不分”没准真的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改名之事竟让一校之长也知道了。那是一次在食堂就餐时的邂逅,老校长居然认识我,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的名字改了好,一来用普通话念起来更顺口,二来希望你能“继续飞翔”,从重点高中飞到重点大学,好好努力吧!……我们的校长也姓胡,当时大概快60岁了,体弱多病,很慈祥的一个老者。说起胡校长,如今仍有很多学生对他充满感激和敬重,尤其是我。这倒不是因为食堂的那次邂逅,而是因为他治好了我的病。那时我有比较严重的支气管炎,久治不愈,自卑至极,后来是胡校长倡导的晨跑运动给我“治”好的。胡校长平时讲话不多,但有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同学们读书辛苦更应注意锻炼身体,我不能给你们上课了,我就督促你们的早锻炼吧!后来老校长坚持每天(周日除外)早起督促学生进行晨跑。我们经常是在睡梦中被老校长叫醒,然后被逼着排队到校门前的田野上跑步。那时我们对老校长颇有微词,现在想起来,学校那几届不俗的高考战绩多少有晨跑运动的功劳。胡校长当初真是用心良苦啊!
人生如梦,岁月如歌。借“继飞”之名的吉言,我的人生也算是一路凯歌,从山沟沟飞到武汉,从武汉飞到上海,后又从上海飞到了南国广州,现在居然也跻身于“大学教授”的行列。过起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自从掌握了初步的网络技术之后,我就试着在互联网上“百度”一下自己的名字,结果发现在中华大地上居然还生存着另外至少六个同样被呼为“胡继飞”的人。这其中有法官,有小学教师,有医务工作者,也有在读的学生娃,还有一位身居慈善总会会长要职的老者。更令我诧异的是,那位小学教师竟然还是个女的,可我过去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很“男人”的名字。不管怎么说,胡继飞们,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看上了这个名字,缘分啊!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围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照张“胡继飞”全家福……甚至,我们还可以为全国的同名同姓者发起筹建一个“同名同姓俱乐部”什么的。
生活安逸了会引发思古之幽情。我现在时常会想起那个被我抛弃了二十多年的名字来。关于我私自改名之事,不知已经作古的父母大人是否曾经心存芥蒂?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回原来的名字呢?说到父母大人,我觉得亏欠他们的实在太多——等我有能力帮助他们改善生活条件的时候父母却先后辞世了。父亲原本在一座中等城市的矿物局里坐办公室,是当时少有的高中毕业生。由于那时公职人员的薪水很低,难以养家,父亲便弃职回乡务农。终究是文化人,适应不了农村的体力劳动和人情世故,终日郁闷,以致积劳成疾,不到50岁就驾鹤西去。这样,生活的重担全压在我母亲柔弱的肩上,母亲靠一个人挣工分养四个孩子,其艰辛可想而知。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父亲用取名字的方式寄托着对孩子的期待,母亲更是用行动对孩子进行着言传身教。母亲的勤劳和善良在远乡近邻中有口皆碑,这也让我们四兄弟终生受益,我们在耳濡目染中也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好习惯。
可是,自从拿到“教授”头衔之后,我好像再也没有了“继续飞翔”的动力。中国现在是“博士”和“教授”生产大国,人家李教授读了“博士”还去弄个“博士后”,我居然还是个“博士前”,不能不自责呀。我是不是该改回原来的名字呢?也许改回原来的名字,再借一次名字的吉言,就能“继续辉煌”一回,三五年之内就能将名片上的“硕士”二字改成“博士”。当然以上纯属戏言。回首自己的人生经历,不难发觉其实个人的命运同国家的发展紧密相连,“继续飞翔”30年后的中国不是也正在走向繁荣富强吗?改回原来的名字,并非觊觎那个“博士”学位,更大的心愿是要以此祝愿盛世中华“继续辉煌”!也期许自己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继续辉煌”!其实,我们这代人最应该感恩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在国家并不富裕的情况下,我们读大学读研究生都是享受国家的免费教育,国家每个月还发给我们生活补助,毕业后的工作也由国家统一安排。可以说,没有国家的资助,我们那几代大学生中有很多人是没有条件接受高等教育的。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无论是基于父母的托名言志,还是基于国家的培育之恩,我们都没有理由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我们的成长得到过太多人的帮助,也承载着太多人的期望。我还是再改回原来的名字吧!也不知道改个名字要些什么手续,还是过几天抽空去派出所问问再说吧!
责编 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