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0期

教师的良心

作者:余显斌




  我上师范时,他正好调来,当了我们的语文老师。
  他个子不高,貌不惊人,可文章写得极好,还是省作协的会员呢。由于他知识面广,讲课风趣,因此课堂上常常笑声一片。有一次上课,他向我提了一个问题,我一急,就用当地方言回答。答后,他笑笑说:“叽里呱啦的,一片鸟语花香。”惹得一教室人都笑了,我也笑了。从此,我再也没用方言回答过问题。
  他还有一绝,作文课上的范文绝不在书上找,而是即兴即景随口作出,一篇又一篇,流畅顺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赢得阵阵掌声。而他则站在黑板前,笑眯眯的,很得意。也就在那时,我爱上了写作;我们的班级,也成了全校有名的“作文班”。然而,在我的记忆里,他当时的工作境遇并不得意。
  他刚调到本校时,教语文课之外,还兼任年级组长。他所带的班语文成绩一直处于年级第一,年级组工作也很出色。他十分高兴,在学年度自我工作总结中道:“本学年度本人成功处有三:一是年级组工作处于第一;二是所带班级语文成绩处于第一;三是发表文章几十篇。”
  可是,第二学年,在没做任何解释的前提下,学校免除了他的年级组长职务。至于原因,他不清楚,据知情人透露,领导说他“狂妄”。
  随后不久,他结了婚。妻子是同事,夫妻俩共用一间房,既做卧室又是书房还是厨房,很不方便。恰在这时,校家属楼空出一套房来。他很高兴,忙到银行贷了一笔款,兴冲冲地去找领导;领导说需要研究研究。在他回家老老实实等候消息时,房已被别人住了,而且是一个并不急需房子的单身青年。
  当时,他已给我们说好了,请我们第二天帮他搬家具。当我们去问时,他满脸通红,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从那以后,我们才窥测出他心里也有委屈。是的,他不是圣人,也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有不满、痛苦和失意。三年来,在他的辅导下,他的学生的文章在电视台、广播电台、报刊上多次出现,甚至在各种国家级征文中获奖,可他从未得过学校一次表彰。有时理所当然的表彰似乎触手可及,可总是和他擦肩而过,这让他很沮丧,也让我们很不平。但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未把自己的不满带进教室,也从未因个人得失敷衍过一节课,甚至是自习。
  记得在我们即将毕业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上,在下课前作了即兴发言,说:“同学们,你们要走了,我送你们几句话吧——教师,即使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怠工,但都有一条理由不能怠工:不能耽误学生。想想,我们不流血不受罪,受着百姓的供养,他们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所以,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耽误了他们的子女。”说到这儿,他目光炯炯,“这是一个教师良心的底线,超出了这条底线,就不配做教师!”
  从此,我知道,每一个称职的教师的灵魂深处都有一粒种子,这粒种子就叫良心。
  十来年过去了,他也不知调到哪儿去了。我也做了多年的教师,也有过不满、失落,也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但我始终记着他的话,记着“教师的良心”。
  (史顺利摘自2008年7月4日《地税周刊》插图:陈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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