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0期
最好的听众
作者：吴存君
那是我第一次到台上朗诵。在平时，我是班上朗诵表现最好的学生，所以这次的晚会，才会选我登台。可看到爸爸坐在台下，看他那严肃的样子，我的喉咙一下子发紧，我的嘴唇在哆嗦着：“春春春天，春天到……到了，小燕子跟着，跟着妈妈从……从从很远很远的南方……南方飞……回来。”我断断续续地念着，越念越急，越急越慌，越慌越念不好。勉强念完课文最后一句时，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多么难得啊，爸爸来听我朗诵。这么难得的机会，我本来应该在爸爸面前好好地表现，可是我却表现得这样糟糕，我简直感到无地自容……
那年十月的国庆晚会，我又获得了一次登台朗诵的机会。当我走到台上的时候，往台下一看，只看到妈妈坐在那，爸爸没有来。爸爸那一天在家里，并没有去出差，可是，他没有来。我认为爸爸不来，是因为他对我感到很失望，不愿意来了。我有一些难过。但是，因为爸爸没来，我一点都不紧张，这一次，我朗诵得非常好。当我朗诵结束了以后，台下的掌声响了起来——我多么希望，这一次，爸爸能够坐在台下，听到这些掌声。
从这以后，我又多次登台朗诵。有许多次，我都想邀请爸爸去坐在台下，当我的听众，可是一想到我第一次登台时的糟糕表现，我就丧失了邀请爸爸去当我的听众的勇气。这成了我的一个心结，我想，这个心结可能永远都解不开了。
不知不觉，十七年过去了，我不再是一个孩子了，我长成了一个大人，而爸爸也不再年轻了。在爸爸五十岁生日的家宴上，喝酒喝得有一些醉意的爸爸，突然间竟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他要听我的朗诵，随我朗诵什么都可以。
我不由愣了一下：我是不是听错了？当我确定我没有听错时，我的嘴唇在哆嗦着，时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从前，我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毕竟长大了，我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朗诵了《生日快乐》的词。我朗诵得不错，在我朗诵的过程中，爸爸微微闭着眼睛，双手打着有节奏的拍子，好像听我的朗诵是种极度的享受。
爸爸可能真的是醉了，所以才会这样的。我并不敢相信，爸爸会如此喜欢听我的朗诵。当我朗诵完后，爸爸慢慢地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他卧室的录音机旁边，从一个精致的木箱子里拿出一盘录音带，放进录音机。我以为爸爸是要放什么老式的歌曲，可是，当我听清楚录音机发出的声音时，我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录音机发出的声音怎么是我以前登台的朗诵声？
看到我一脸迷惑，妈妈解释说，在我第一次登台朗诵失败后，爸爸认为是他的出现使我紧张而导致我失败，所以在我后来登台朗诵时，爸爸都自动地回避，不再出现在我面前。而录音机里的朗诵声，是爸爸要妈妈在我朗诵时的现场录的。
我走到爸爸身边，看到木箱子里有许多盘录音带。爸爸说这些全是我朗诵的现场录音，说我朗诵得非常棒……瞬间，我难以克制我的情绪，泪珠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我实在想不到，爸爸竟然会是我最好的听众！
（作者地址：湖南省资兴市三都周源山11村102号邮编：423404插图：姚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