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8期
黄姚:时间也在伸懒腰
作者:完颜不咸
如果你想伸个懒腰,做个清梦,那么黄姚的山、黄姚的水、黄姚的老房子都会陪着你一起入梦,甚至连黄姚的时间也停止了奔跑,甘愿做你的枕边情人。
从桂林到黄姚,近五个小时的车程。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黄姚却只通水路,依桂江的一条支流撑船溯水而达。即使今天有了蜿蜒曲折的陆路,这些必经的山重水复也依然会让人觉得它隐匿得太深。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造就了这样一座丝毫没有经烽火洗礼的古镇黄姚,而今还保留得它的宁静和神秘。
黄姚原本的居住者都是壮族,后有一些外来商人为躲避盗匪战乱而至此隐居,买下当地的房屋和田地,久而久之汉族人也在这扎根繁衍了。黄姚走过清朝到民国的鼎盛时期,而在民国末年逐渐走向衰落。何香凝、高士其、千家驹、欧阳予倩……这些近代历史上的名人志士都曾在这里有过寓所,那个时期的黄姚也一度成为革命的避难所。所以在古镇人自己的眼中,黄姚是一个很宽容的地方。
据说“黄姚”这个地名的来历,是因为当时有黄姓、姚姓两个大户人家,但事实上,我在黄姚遇见的大多数人都并非这两个姓氏的后裔。在一位古大爷家里,他说自己的祖上经商至此,而“古”姓也繁衍成今天黄姚的大姓。他还笑言:“古姓人移居此地是天意所指,你们都称这里是黄姚古镇嘛,当然是个除了黄家、姚家还有我们古家人的镇子嘛。”
与晋徽两地的鸿商巨贾相比,我以为旧时聚居在黄姚的商人应该算是名副其实的小资产阶级。从那些黄墙黑瓦的建筑上看,少了些雕龙画凤的显赫,倒多了些内敛本分的天性。随意驻足在哪户人家的窗格前,你都会受到主人的邀请,尝尝他们自家新鲜腌制的豆豉,喝一杯清香扑鼻的昭平茶。古镇里有一处收录在中华名匾里题着“且坐喫茶”的匾额,由此推断,喝茶这个习俗大概是自古传承下来的。
几年前我看过纪录片《美在广西》,印象里最深的镜头是演绎着声色犬马的黄姚古戏台。它隐匿在这片典型的岭南民居建筑中,与身后挺拔矗立的喀斯特地貌融合在一起。听镇上的老者说,以前戏台的四个角各安置有大水缸,在演戏时可以让声音产生共鸣。戏台的前后隔间新修了雕花板屏,朱漆的木梁不知撑起了多少个岁月,天花板上彩绘的花草虫蝶也已经斑驳,只有大青石板砌成的台基依然稳如磐石。我很喜欢戏台楹联的下句:“霓裳漫舞羽曲高歌齐呼可以兴”,仿佛眼前就能浮现那样的场景。
黄姚有两座庙,一为宝珠观,一为兴宁庙,镇里上了年纪的老人给我谈起建庙的小插曲。宝珠观是当地土著壮族人集资兴建的小庙,起初不允许迁移到此的汉人参加祭祀。做生意的汉人并不缺钱,为了祈求异乡的风调雨顺,立刻在龙畔街针锋相对地盖起了兴宁庙,供奉北方的真武大帝。到清乾隆年间,汉壮两族修好,重新合建宝珠观,定三月三为庙会,同时联合祭祀兴宁庙。所以如果你在农历三月三这天到黄姚,就能赶上热闹的庙会,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桂剧。
镇上小吃店里伶牙俐齿的姑娘,说七仙女不愿回天庭不是因为董永而是因为黄姚的豆腐酿,我暂且听信了一次,却死心塌地迷上了这豆腐酿。做这道菜要从清早开始卤豆腐、摘荸荠、挖野菜,看似普通的食物在经过十几道工序的精心烹调之后,才能端上桌成为美味菜肴。我想它注定是属于黄姚的菜,与黄姚同样清淡,却又让人回味绵长。
我住的旅舍,有个三四平米的屋顶,通向屋顶的是一截微微发颤的竹梯。我一直相信每到一个地方,能让人记在心中的总是那最令人惊艳的一处风景,而在黄姚,攀上这细窄的梯子就像是找到了去天堂的独径,这在电影《面纱》中展现过的绝美画面此时此刻我竟能独自欣赏。每天我都会无数次爬上屋顶,看看黄姚从酣睡中醒来时的第一缕炊烟,看看黄姚在月朦胧的夜幕下沉静睡去。那盘踞在村头村尾的苍天榕树,与镇外环绕的林立奇峰和镇内的亭台楼阁一起入画;姚溪呈S形穿过镇子,正好现出一幅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图案——它已忘记自己这么流了多少年。
一直以为,黄姚古街上的黑石板路,要你赤脚或踏着木屐啪嗒啪嗒地亲密接触;也一直以为,黄姚茂密生长的千年古榕树,要你仰天长望才能够望得到边际。我甚至愿意这不是一次仓促的旅行,而是小住,或者久居。
(摘自新浪网“完颜不咸的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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