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5期
梦开始的地方有他守望的身影
作者:谢 云
而每当我回望梦开始的地方,总能依稀看见他的身影。
私下里,我们都叫他“宗富先生”,而不叫李老师。“宗富”是他的名,直呼以示亲切;“先生”则是尊重,犹如古时的人称“子”,或“夫子”。他曾是知青,恢复高考后第二届大学本科毕业。在那个学校,他从初中开始教,直接带学生到高三毕业。我有幸做了他两年学生,自高二,到毕业。
后来我也像他,教了语文。在高中一呆就是九年。我的切身感受:语文老师,重要的不在于给学生知识,而在于陶冶他们的情操,引领他们的灵魂。语文老师,应该为学生打下精神的底子,应该成为对学生未来生活影响最大的人。这是责任,也是荣耀。可还有很多语文老师,未能承担,或未能完成。
高一时,我就开始沐浴他的春风雨露。我并非优等生,只是因为喜欢写,也敢写,故而有些虚名。他并未任我的课,但某一次课间休息时,走廊里遇见,他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并让我把“作品”给他看看。
作品!他说的是作品,而不是我们习惯说的作文!这是对我涂鸦的充分肯定。而他说时,始终微笑着,态度友善,温和,让人觉得真诚、受尊重。在那样的年纪里,很容易地就生发了感动,和对他的信任。
我连连点头,并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涂鸦文字,毕恭毕敬地递给他。几天后他还给我,字里行间,改得一片鲜红,直让我想到那叫“心血”的东西。尤为重要的是,在最后,有他的评语,包含了肯定、鼓励、期望。不过那些文字,不是红笔写的,他用了蓝墨水。
那一腔少年的血,就这样被鼓噪起来。敏感的心越发自尊,自强。梦想的火燃得更旺,更坚定。
高二分科,似乎上帝真听到了我的祈祷,我成了他的学生。他的课很活,听来永远不觉得枯燥。他不太看重教材,而喜欢创新。有时就给我们读小说。印象最深的一次,他读《陕北的天,瓦蓝蓝的天》,《中篇小说选刊》上的。受情节感动,在讲台上,他哽咽,流泪,终于不能坚持,便让我替他读完。文学作品能以其纯粹的力量,引人向善、向真、向美,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
被他点燃的血越来越旺,被他唤醒的梦越来越多。因为共同的爱好和激情,我们办起了文学社。那是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他自然是指导教师。从外出采风,到指导写作,再到手抄报,他全程参与。有好的文章,就鼓励我们投稿,或亲自推荐,给相关报刊发表。是他,拓展了我们的视野和世界。
青春时期,总易于冲动,更何况,有梦的支撑。一直教我们英语的老师请假,新来的代课老师让我们留恋不舍,于是联名上书让学校挽留,而我是牵头者。学校对此不能容忍,清查,批评,并说要开除我,但最终,却不了了之。后来我才知道,是他向校长说情,并声称如果真开除我,他就辞职。听到这事,我半晌无言。我家在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如果真被开除,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而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了一颗火热的心,保护了一个热血青年的前程。
对我们一帮农村孩子,他特别关照。偶尔不上课的星期天,总要我叫几个同学到他家里,说是谈写作,其实是给我们改善伙食。我这才知道,他也出身农村,对农家孩子的命运,他有切肤的感触。这件事影响到我后来如何做教师。我的那些学生,也得到了他曾给我的恩惠。
高中毕业,我填了师范,报了他大学时的母校。教我的老师,有许多是教过他的。而他为我点燃的梦想之火,也因此得到了进一步的升腾。每次回家,我总要去看他。每次,他都主动谈起我的“作品”,说在哪里看到了,然后说他的感受。言辞里,仍是当年一样的肯定、鼓励、期望。
到现在,我出了两三本自己的书,成了所谓的作家。当年的梦想,一步步成为现实。苦,累,艰辛,但一直没有松懈、怠惰,只因为,在梦想开始的地方,一直有他守望的身影,有他期盼的眼神。
(作者地址:四川省绵阳市顺河后街9号邮编:621000 插图:董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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