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作为思想者的生活
作者:肖 川
“人类的一切,我都不陌生”,“人类的一切,都与我息息相关”,“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从蒙田到马克思再到鲁迅,伟大的心灵都是如此的广阔,这令我无比景仰和向往。通过阅读和观察,从自我的内心中感悟宇宙的幽邈和深邃,我源源不断地获取思想的资源。
我首先是一个战士,其次是一个读书人,最后才是一个学者。一切的不公正,一切的狭隘和不宽容,一切的以权谋私,一切的妖言惑众都是我抨击、鞭挞、诟病的对象;社会的阴暗面,体制中的缺陷,国民性格中的劣根性都在我批判的视野中。一个战士,只有同时是一个思想者,他才是富有力量的,否则,他就只是一个莽汉。
我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平民,我自觉地坚守民间的立场。尽管我知道我个人的声音是微弱的,但我坚定地摈弃贱民意识、小民意识、草民意识。我以公民的名义,为制度变得更完善,为社会变得更美好,为阳光更加明媚和灿烂,以我的方式做出我的努力。这就是我的生活信念,这也是我的生活乐趣和我所体认的生命的意义。我绝不以真理与正义的代言人自居,我只能以我个人有限的智识追求光明与自由。
《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恩格斯这样评价马克思:“我敢大胆地说,他可能有过许多的敌人,但未必有一个私敌。”这是一种崇高的生命境界。作为人类文明的探索者,我不崇尚斗争哲学。在任何问题上,我不针对任何具体的个人,我不与任何的个人为敌。我为我们社会点滴的进步而欢欣鼓舞,我为中国的日益强大而倍感自豪与骄傲。但我不会为任何政要歌功颂德。我呼唤忧患意识,提醒人们不要陶醉于今天所取得的经济成就,要意识到我们为取得的经济成就所付出的高昂的环境代价,提醒人们要对我们的子孙后代负责。
历史上,中国的读书人,是一种特殊的人物。《幼学诗》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个人,只有“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才会被承认为“读书人”。通过“入仕”而“入世”,“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事实上,中国传统读书人的遭遇,往往是“拳拳报国心,招来杀身祸”。但愿这永远成为历史的陈迹。尽管捍卫言论自由仍然需要我们付出努力,好在读书人除了一个现实生活的世界,还有一个文字的世界。即使在现实生活的世界中,你只能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但在文字的世界里你尽可以大气磅礴、放荡无羁、汪洋恣肆。
学术是在不断的对话和修正中取得进步的。对于学术发展的敏感性,即对于新的材料、事实,新的理论和方法的敏感性是学术精神的重要元素,这种敏感性意味着学者的开放的态度和理智的诚实。为学术而学术,为思想而思想,已经内化为我的学术良知,外化为我的生活形式——恬淡的、宁静的、诗意的生活。但任何学术,不管多么艰深和高妙,都要落实到对于具体、纷繁复杂的现象的捕捉和解释。作为一门学问,教育学当然不能只是停留在对各种现象表面和浅层的描述与罗列上,而必须上升到理论层次,上升到概括与抽象的层次,但它同时也必须能够解释日常教育生活中的各种具体、感性的现象。真正的教育学者必定会真切地关注现实,关注人间疾苦,关注鲜活的教育实践,关注千千万万教师的所思所想、冷暖甘苦,关注数以亿计的儿童的成长与未来。
我们生活在喧嚣的世界里,受着现实生活的各种牵制,生活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诱惑。如果一味地为生计而奔波忙碌,过着一种异化的生活,难免会感到人生如梦,到头来一切都归于虚无。于是,人生便需要明确的精神指引,需要一个理想的境界安顿心灵,以防止自我的迷失甚至走上歧路。唯有超越于现实之上的眼光才能洞彻人生的得失成败,不为眼前的利害所左右。也唯有智慧的心灵,才能在纷繁杂乱的现实中始终保持澄明,达到更高的人生境界。我时常想起歌词作家乔羽先生用以自勉的三句话:“不为时尚所惑,不为积习所蔽,不为浮名所累。”
为了更为纯净的人生和更为隽永的文字,我坚持做到:1.不请官员为我的著作题词、作序;2.不为东拼西凑、言不由衷的“著作”写书评;3.在我所有的言说中不贴意识形态的标签,不使用意识形态的话语;4.不写用于宣传目的的应景文章;5.尊重所有人的思想成果、表达风格和研究个性。这也是我治学为文的原则。一个人需要处世艺术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但最不能缺少的是原则和信念。否则,处世艺术也就成了圆滑、世故、狡黠的同义语了。
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曾经说过:“不要对少数有思想、有责任感的公民能够改变世界抱有怀疑。事实上,这是唯一曾发生的事情。”我希望我能够成为这少数人中的一员。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他从自我中超越出来的程度。马克思、爱因斯坦、居里夫人、鲁迅是我无比景仰的伟大灵魂。努力去影响别人,使人们拥有更宁静的心绪和更充实的感觉,这是我所能想到的人生最重要的价值。
(作者地址: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邮编:100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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