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3期
温暖的约定
作者：黎丽敏
那时候我贪玩，不喜欢做作业。书包里的练习册和作业簿，永远是雪白雪白的。我常常因此被老师批评和罚站，但是我根本没有把老师的处分放在眼里，批评不过是家常便饭，罚站也只是小菜一碟，我已经懒惯了，他们根本拿我没辙。
后来我们班来了一位新语文老师，姓林。估计她也不勤快，因为她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要求我们把课后作业交上去检查。她不这样做，而是在每天上课的时候，站在讲台上对我们说一句：“完成昨天作业的同学请举手！”或者“昨天预习过课本的同学请举手！”
每当这时候，同学们的小手会齐刷刷地、像雨后春笋般在课桌上林立。我没有做作业，也没有预习过课本，但是大家举手的时候我也跟着举。虽然我不怕批评，但虚荣心促使着我举起手。
每次，林老师会从举手的同学中找一两个出来抽查提问。虽然被提问的机率很小，但终于有一次我也“劫数难逃”地被叫了起来。
我记得她当时问我的问题是：“在高尔基写的散文诗《海燕》中，海燕象征什么？”并不太难的一道题，但是因为我没有做昨天的作业，所以只能站在那里无言以对。我和她在沉默中僵持了一分钟，她什么也没说，摆摆手示意我坐下，继续提问第二个同学。
我的屁股碰着板凳暗自松了一口气，自以为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第二天，我又故态复萌，没做作业依然举手。我心里想，我不可能总这么倒霉吧，今天她一定会给其他同学表现的机会吧，不可能又提问到我吧！
可事实上我就是这么倒霉，这节课她又首先提问到我。不知道她有没有预想到我会继续做哑巴，我站在那里默默等待着她的训斥。
没想到她竟语气平和地叫我坐下，只是很快补充一句，“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这也太过于平静了，我心里难免有些发悚。
不动声色的新老师
在前往林老师办公室的路上，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对林老师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心里还真有些紧张。
还记得我念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生病没完成数学作业，第二天数学老师不管三七二十一，让我顶着那本空白练习册，站在教室最后面的凳子上。我当时狼狈的样子，引起全班同学一阵阵哄笑。那时候我脸皮还不够厚，站在那儿硬是憋了一整节课，才没让眼泪流下来。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不愿做作业了。
我站在林老师面前，等她开口责问。
“你上课的时候，为什么不回答老师提的问题？”没想到她的语气会这样平和。
“因为昨天没做作业，所以回答不出来。”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既然没做作业，为什么还举手呢？”她问道。
“你让大家举手，别人都举就我一个人不举，那多没面子。”我硬邦邦地顶撞。
“原来是这样啊！”林老师居然赞同地点点头，“是为了面子，不得已才举手的，我可以理解。可是这让老师不知道你真实的情况，误以为你已做作业，而把你叫起来提问，如果你在同学面前被揭穿，不是更没面子？”
“……”我一时语塞。
她见我不语，继续说：“咱们现在可以想一个你可以和大家一起举手、又不需要对老师说谎的好办法，这样你就不会没面子……”
听到这里，我猛然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这个老师真奇怪，她在说什么？我都没好好做作业，她为什么还会顾及到我的面子呢？
林老师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也许老师没有办法让你一下子喜欢上做作业，但是，老师会尽力让你在学校里做个快乐的学生。老师也是从孩子长成大人的，并不是每个孩子将来都会成为科学家，但是，我想每个孩子都有权利拥有自己的快乐和自尊！”
我在心里默默地思索着林老师的话。她接着说：“这样好了，你以后做了作业的时候，就举右手，没做作业的时候就举左手。老师看见你举左手，就不会叫你回答问题。不过你不能跟其他同学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听得目瞪口呆，她却冲我点点头，“就这样，你回去吧。”
我本来已经准备好要挨一顿狠批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匪夷所思的结果。林老师所说的那些话，我还不太明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第一次在犯错后没被老师批评。
意外的表扬
第二天林老师上语文课的时候，像往常一样站在讲台上说：“昨天做过作业的同学请举手！”我依然没有做作业，习惯性地想举右手。但马上想起林老师昨天说的话，于是，我略带迟疑地，轻轻将左手举了起来。
我注意到，林老师的目光向我这扫过来的时候，冲我点了一下头。这节课，她果然没有让我起来回答问题。
从那以后，每次在林老师的课上，我会心安理得地举起我的左手。这和以前举右手的感觉是不同的，那时候我在说谎，心里难免还会有一点怕被揭穿的紧张。
而现在，左手成为我的护身符，让我不再担心自己会因为没做作业或没预习，而在林老师的课上横遭指责，我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甚至每次在举起左手的时候，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荣耀。因为我是在履行一个与林老师之间的秘密约定。
没想到林老师第二次将我叫到办公室，会是奖励我。她递给我一块巧克力，说：“这一段时间你有进步，值得表扬！”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心想，我会有什么进步？
林老师举了举她的左手说：“每次上课你都诚实地举起左手，你不再对老师说谎，你是个好孩子，最近上课也很认真听讲，这些都是你的进步。”
不习惯被老师夸奖，我有些害羞地挠挠头。林老师又说，“你有一只诚实的左手，别忘了你还有一只勤劳的右手，你应该也给它机会表现表现！”
让右手代替左手举起来
从林老师办公室出来后，我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右手。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不做作业呢？
懒得做，或许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喜欢被别人强迫着去做一件事，特别是被自己不喜欢的人强迫。我想，我是喜欢林老师的，或许不久以后，我也可以让我“勤劳的右手”表现一下。
那个月底校领导要来我们班听课。虽然知道举左手林老师就叫不到我，但我不想给林老师增加负担，于是破天荒地将语文作业翻出来做，还认真地预习了功课。那一节语文课，我终于理直气壮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林老师很快看到我的右手，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我当时想，虽然这一次我举的是右手，但有那么多的领导在听课，林老师让我起来回答问题，需要对我多大的信任啊。
我回答得很顺利，林老师很高兴，我也很开心。这次经历使我意识到，其实写作业，真的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从那以后，我的右手逐渐代替了左手，我成为了一个能按时完成作业的好孩子了。
（归雁生摘自《莫愁·家教与成才》2007年第11期 插图：董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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