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2期
学生李素琴
作者：黄永君
“您先吃饭吧，我把东西搬下来。”“蝴蝶结”撂下这句话就开溜了。
我放下饭碗，来到学生宿舍区，小女孩正忙着跟一位长者从小驴车上往下搬行李。我打量长者，判断应该不是小女孩的父亲，因为他看上去太老了，庄稼人特有的黝黑的皮肤，脖子上的青筋暴露，大中午的，脸上淌着汗，问我水管子在哪里，我指了指水房，长者过去嘴对着水龙头喝了个够，喝完一抹嘴，直夸水凉好喝。
经了解，小女孩叫李素琴，被分到了初一（2）班，今天陪她来报到的是她的爷爷，早晨刚跟爷爷摘完豆角，到集市上卖了，用老人的话说是趁有工夫，早一天把她送来了。我给她开了初一（2）班女生宿舍门，帮他们把行李搬了进去。我对李素琴的爷爷说：“下午看有没有来的，今天要是没人来，李素琴就得一个人在宿舍里住着。”
“黄老师，我不怕，反正在家一个人也住惯了。”
“你要知道，这么大的学生住宿区，没有其他人住。”
“没有人，不是更安全吗？”
小姑娘的反应挺机灵，我不禁对这个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她爷爷接过话头：“你看看我这交通工具，现在村里人都有了摩托车、三马子、拖拉机，我今天趁空儿送她过来，算是‘笨鸟先飞’吧。”说着憨憨地笑了。“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倒是自得其乐。”我心里想。
“孩子的中午饭呢，食堂开饭时间都过了。”
“没事，老师，我带着方便面呢。”
“小女孩挺懂事，又机灵。”我抚着她的后背跟他爷爷夸奖她。李素琴羞涩着，依旧是那个笑模样。
粉红色的蝴蝶结，新的白塑料底儿黑灯芯绒布鞋，从头到脚一身的新（很明显，衣服不是新的，只是洗得比较干净）。我回宿舍的路上，想着李素琴的穿戴，猜想她大概是心里想着这是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吧。
两天后，李素琴又来找我，“老师，有斧子和锯子吗？”我说锯子没有，斧子倒有一把。问她干什么，她说修修宿舍的门。
“门怎么了？”我问。“晚上从里面插不上。”“我去看看吧。”说着我与她来到宿舍，原来木门受潮变形了，原本安装的插销根本派不上用场。
“这都两夜了，怎么今天才想起来修？”
“第一夜我自己睡的，我从锅炉房找了根木棍顶着。第二夜大伙儿都来了，也不怕了，还用木棍顶着。”
“那么今天呢？”
“今天我住在门口了，怎么着也得修修了吧。”
“你第一个来，怎么住在门口了？”
“老师，我原来在门口床上住，门不严，我怕夜里受风。后来，李素琴说她不怕，就跟我换了地方。”同宿舍一个女生搭了话。
对于学生宿舍的门窗，我彻底检查了一遍，下午专门对校长做了汇报。第二天木匠师傅来了，彻底把学生宿舍门窗检查、修理一遍。从校长那儿我了解到李素琴的一些情况：因为贫穷，五六年前她的母亲跟别人走了，父亲窝火憋气，时间长了，本来就算不上聪明的人变得有些智障，没法下地干活，成天只晓得往家捡垃圾，还不让人动。孩子只好跟爷爷一块儿过，她奶奶也死得早……
“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来的时候，我答应给她免一个学期的饭费，这书也不知能念多长。”这是校长结论性的话。
“您要是不说，我还真看不出她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我看这孩子总是笑吟吟的，挺喜兴的。”
这个李素琴，小小年纪，跟老师们、食堂的师傅们，甚至是传达室的大爷，都相处得不错。有一次晾晒衣服，我见有好几件是老人穿的，误认为是她爷爷的，就问她，爷爷的衣服要拿到学校来洗吗？她说是传达室大爷的。联想起她经常在传达室煮方便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大爷闲聊，她自己还说某个星期日，跟传达室大爷一块儿去地里挖野菜，真是一个充满生活情趣的孩子。转眼，李素琴到了初二下学期了，听班主任说，她学习刻苦，但成绩只能算中等。
又是一个中午，爷爷来接她了，还是来时那些东西，又装上了小驴车。爷爷说：“她爸出车祸了，肇事司机跑了，没找着人，她爸出院了还需要人照顾。”就这样，李素琴辍学了，很可惜，很多人都这样说，但大家表示无能为力。
走时，李素琴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一年多快乐的初中校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我想对于她肯定应该是的。
六年后，李素琴很偶然地走进了我的办公室，穿着商场的套装，脖子上挂着手机，还配了一个漂亮的机套儿，都说女大十八变，漂亮了许多，还是那种具有穿透力刻在人脑里的笑。我一眼就认出了她，这时的她在县城某超市当营业员。她说想报成人高考，来教育局了解一下情况。我告诉她，“报成人高考得有高中文化基础，你初中都没有毕业，要报的话会有很多困难的。”
“我已经在自学高中课程了，学了两年多了。”看得出的那种自信，依旧是她的招牌笑容……
就是李素琴的笑激发了我想为她写篇文章的冲动，我想好了，这篇小文有幸发表的话，我就送给她一本样刊，算作对她的鼓励。
（作者单位：河北省怀来县教育局办公室邮编：075400插图：李细玲）
责编:熊春阳 （本文编号：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