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1期

一个“高考奇才”成长背后的教育现实

作者:柯 进




  1999年春节,张非的人生又一次变轨。就在这年春节期间,张非的英语老师任静在写给张非父母的信中说,基于张非的聪明和学校环境,建议家长考虑让孩子去读高中,将来必能考上好大学。
  收到信后,父母左思右想,觉得也许适当改变环境,儿子的网瘾可能会好转。最后征得张非同意,父母将他送进了岳池中学。
  不过,事与愿违。上高中后,张非的学习成绩虽然并不让父母担心,但网瘾还是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戒除。张道谊介绍,起初,对于他缺课上网的毛病,老师管得很严。到了高三,张非还是“学习、上网两不误”:每天上午一般都是上前两节课,后两节课往往就去网吧玩游戏,以致班主任在批评学生缺课时,经常遭到学生的质疑:张非不在教室为什么不管?而老师的回答大多是:“张非的成绩好!不管他,一样能上北大、清华!”
  2003年高考,张非以606分考入北大。
  “不知道张非这孩子从小读书的专注,是幸事,还是悲事。读书可以沉下去读,上网也能这样。”张道谊严肃地说。在北大刚读到一年,张非因长期上网,导致两个学期开设的18门课中,累计7门挂科,不及格科目超过北大规定的退学标准(达到5门就退学)。
  离开北大时,一家三口抱头痛哭,不知如何去面对乡亲父老。退学使张非如梦初醒,他决定返川复读。
  北大退学后,一家人心情异常沉重。因为,毕竟儿子是大佛乡第一个考上北大的。况且,去北大报到前,大佛乡政府还专门举行过盛大的欢送仪式。“而今,儿子不争气被学校退学,面子上过不去嘛。”
  祝明灿心直口快地说,那段时间,张父走路都恨不得绕开熟人。
  为了切断儿子与网吧的联系,2004年8月,张非被送进距南充市区十多公里的南充十一中复读。次年高考,张非以703分如愿考入清华。然而,网瘾就像张非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魔咒,始终挥之不去。
  地理上,北大与清华一路之隔。北大退学的酸楚,对刚入清华的张非来说,无疑是一种鞭策。因而,在清华军训期间,张非除了有一次上网查资料外,并未接触过电脑。但情感僭越理智,是青年人常有的事。张非说,学校上课后,看到满眼尽是比自己小几岁的同学,一向自尊心很强的他倍感自卑,原本寡言少语的他,更加封闭。于是,抱着玩一会儿游戏的侥幸心理,张非不知不觉地再次重复着过去那个可怕的“故事”。
  2006年10月,张非已累计5门功课挂科,不及格科目的学分,超出清华规定的20分的“警戒线”。
  张非别无选择,只能再度退学。
  “对于当前的青少年学生来说,没有人生规划的教育,是残缺的。”张非的班主任张正川说,“与张非近距离交往了两个多月,我们谈论了许多问题,但他从未谈过自己的人生规划,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没有人生规划,并非张非一个人,这是目前中国很多青少年存在的一个共性问题。当然,其中也有不同教育模式之间自然衔接的问题。”专门从事青少年素质教育研究的陶宏开教授认为,长期以来,社会、家庭和学校对于基础教育的目标单一且有着惊人的相似——读完小学读中学,读完中学考大学。
  但是,像中专、大学等基础教育以外的教育,却是一种“输出式教育”,也就是说,这些层次的教育目标是指向社会各行各业的人才需求,每个学生毕业后都将向不同的行业分流,而一些习惯了中小学单一目标指向的学生,往往是选择越多,就越不知所措。
  
  最后两个月,一群人的“高考”
  
  复读的这两个多月,他住在学校安排的单间宿舍里,班主任定期去食堂给他的饭卡充值,各科教师为他量身定制复习计划;临近高考,每天中午、晚上班主任不仅陪他去校外吃饭,而且还经常带着他散步。“张非这孩子是我教书11年来最费心的一个学生,他是一个绝版,他给我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印象。”南充十中复读班班主任张正川老师说,对于张非这样一个相当特殊、相当有个性的学生,无论学校还是科任教师,都为他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在十中复读的两个多月,张非的出现也是对教师的一种挑战,因为教师们必须依据他的特点,“因材施教”。
  这两个多月,张正川感觉身体有种被透支的味道。
  虽然南充十中地处中心城区,周边一公里内网吧林立,但在最后两个月的冲刺阶段,张非并未去过网吧,而是按照家庭、学校和老师的期待认真备考,很少与同学往来,即便同桌也是如此。他的精力全部“钉”在学习上:用一个月时间读完了高考应试科目的所有教材,甚至连教材上的错别字、语法误用的地方,他都挑出了不少。
  所有人的努力没有白费。6月高考,张非不负众望,再次考入清华。
  两个月的贴身交往,张正川成了张非眼中的“哥们”。张正川说:“原因就在于,我走进了张非的世界,我愿意听他的奇思妙想。也许,别人并不能理解他。”而在张正川眼里,张非是绝无仅有的,是透明的,本真的;他的世界,就如同他并不在意人际交往中的一些礼仪一样,远离世俗……
  这些,都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改变。
  但是,对于张非父母,对于张正川来说,他们最担心的,依旧是这个“高考奇才”,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是按张正川的设想,给张非组建一个团队,让其专门从事特殊领域研究,还是按社会目前“大一统”的模式,按部就班地培养呢?
  关于这些,都只是旁观者的猜想。张非和他的故事,可能将在时间的流沙里被人们淡忘,但是,他背后的教育现实,也许会成为一个特定时代的历史印记。
  (摘自2007年8月19日《中国教育报》插图:姚腊远)
  ■责编:熊春阳
  (本文编号: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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