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7期

夸张与“失检”

作者:余章瑞




  李白《秋浦歌》第十五首:“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鲁迅说,至少要将它打一个二万扣,以为也许有七八尺,但决不相信它会盘在顶上像一个大草囤。鲁迅不是反对文学上的浪漫、夸张手法,而是批评那些玩弄大言壮语的文学家。
  但文学史上是有过对古人诗中夸张手法不理解,而进行责难的例子的。如:杜甫《古柏行》诗有句云:“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沈括在《梦溪笔谈》卷二十三“讥谑门”中评论说:“四十围乃是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乎?”宋代的葛立方在《韵语阳秋》中认为,诗意只说高大,不必以尺寸计也。《学林新编》中说,杜甫《潼关吏》诗:“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馀”,岂有万丈高的城墙呢?只是姑言其高罢了。“四十围”“二千尺”,也是姑言其大且高也。诗人之言当如此。而存中(沈括字)乃拘以尺寸校之,就过分了。
  杜牧《江南春》绝句有云:“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明杨慎《升庵诗话》卷八“唐诗绝句误字”说:“千里莺啼,谁人听得?千里绿映红,谁人见得?若作十里,则莺啼绿红之景,村郭楼台,僧寺酒楼,皆在其中矣。”“俗人添一撇坏了”。所以他把“千里”改作“十里”。
  何文焕不同意这一说法,他说:“即作十里,亦未必尽听得着,看得见。”又,四百八十寺,是极言其多,并非恰如此数。读诗倘照字直解,就不易理会。“因为凡是艺术,都要有几分近情理,却也都要几分不近情理。”(朱光潜语)
  《逸梅散记》“诗人失检”条说:杨万里诗:“梅子留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梅子留酸,芭蕉分绿,已是夏日景色,哪里还有柳花可捉?有人以为这是“诗人失检”,《散记》则批评道:“未免拘泥太过。”
  (摘自《历代谐趣诗词欣赏》一书,人民日报出版社199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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