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2期
社会伦理密码
作者:俞天白
显然,暗藏着某些社会伦理学和人生密码。
我在电脑上书写,使用的是王码五笔字型,真是如鱼得水,优游自得。我写的主要是小说,也写散文随笔和报告文学。这一架新电脑键盘上的字迹给磨损到这地步,只写了约40万字,其中一半是小说。小说世界是现实世界的一面镜子。我的散文随笔也离不开现实,至于报告文学,与现实的关系就更紧密了。这就是说,在我通过电脑键盘建构的这个现实世界里,使用频率最多的是“我”(Q),其次是“你”(WQ)再次是“他”(WB),然后依次是“的”、“和”以及笔画和部首使用频率最多的“一”G与“草”字头A。连起来看,就是“我、你、他、的……”“以及”(和)“草”字部首相关的大自然。当然,“我、你、他”,也包括“我们”、“你们”和“他们”。但是,我、你、他三字占据了一、二、三的地位,是确定无疑的,也是耐人寻味的。是否说明了“我”是人的生存发展的中心、社会活力的基本驱动力?是否说明了社会就是由无数个“我”构成的?因为,有了“我”,才有“他”与“他们”、“你”与“你们”的种种关系,所以,什么是“我”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平衡点,如何去寻找“我”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平衡点,就是寻找社会和谐的关节眼?
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可以说,人类的文明史,就是一部寻找与实现“我”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平衡点的历史。欧洲城市与乡镇的格局,可能是最典型的反映。到过欧洲的人,都知道所有的城镇的中心格局是相同的:一个广场、一座教堂、一个市政厅。从南欧到北欧,从西欧到东欧,只要保留着古老风貌的城镇,无一例外都是这种三件套。千篇一律到有些单一与古板。这古板,与我的电脑键盘所透露出的密码,竟如此一致:这是人类寻求“我”与他人、与社会、与自然平衡的一种方式的记录,而且是以广泛仿效来肯定的最佳方式与记录。广场,是因为商品交易的需要而诞生,并因为有了商品交易而后有城镇。但商品交易的场所始终是逐利的,最能体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社会现象,这个利字带着相当的血腥味,不时显示出赤裸裸的兽性。于是有了管理与仲裁的行政机构。然而管理肉体的行政机构,对于隐蔽在人的肉体下的兽性,却是无能为力的,只有置于上帝的眼皮底下,才有最大可能地获取灵与肉。即“我”与他、与你的平衡,所以有了教堂。
可惜,上帝毕竟远在天上,而肉欲需要的实利的诱惑就在身边。随着资本魅力与威力的日益显现,“他人即地狱”的观念还是流行了开来,说明这种管理灵与肉的搭配,并不是市场管理最理想的结构。于是寻求这种平衡的努力便不绝于史。从亚当·斯密的《富国论》开始,都是从社会财富的创造与分配上来谋求平衡的,直到马克思·韦伯的《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出现,才算有了以人的社会活动的意义和目的为研究对象的“理解”科学。其精神就是,钱,只要赚得合法,就是长于、精于某种天职的结果和表现。所以,资本主义精神的典型体现者,不是其商业财产由世袭而来的风度翩翩的绅士,而是那些多在非常普通的环境中靠个人奋斗而发财致富的暴发户。对他们来说,贵族的穷奢极欲与新贵的大肆挥霍同样可恶,对中产阶级类型的节制有度、自我奋斗却给了极高的道德评价。到这一步,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与“他”与“你”,与“他们”与“你们”,尽管是多边矛盾,但是,社会的和谐,不是否定“我”,而是在于寻求利己与利人的双赢之道。这是市场经济成败的“基础设施”。所以,社会精英们,不能不继续研究人的自利性与公共目标联系起来而获取成功之道。约翰·纳什的博弈论,就是一个代表,它揭示了现代经济生活中不同利益方“双赢”的可能性。它的出现,很快在社会实践中获得了广泛的认同。
我们,当代中国人,刚从全盘否定“我”的年代里过来,并不时地在矫枉过正中偿付代价。强者迷失了“我”与他人的平衡点的现象时有发生,虽然只是我们社会的一个侧面,但不能不影响群众对改革的信心。但这只能是前进道路上的一个过程,将“我”的自利性与公共目标糅合起来,已逐渐被我们认识,以此作为人的自觉行为与社会的主流,正日渐受到重视。先在北京出版的大报上,提出了“伟大的繁荣只是个人自由创造的副产品”的观点,继而在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了构建以此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目标。当然,更为可贵的是,人们不断将它落实到行动上。前不久,我碰到一位本来对上海怀有恐惧感的东北汉子,他最终选择上海作为创业天地,就是因为南京路步行街上一位营业员对他轻轻的一跪!那是他刚来上海不久,犹犹豫豫地进入南京东路一家珠光宝气的皮鞋店,选了一双,坐下正待试穿,一位漂亮得使他认为非常骄矜的女士,居然笑吟吟地接过皮鞋,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不顾他的袜子有多脏,帮他穿了上去。更感动的是,他没有看中这双皮鞋,正准备受奚落和嘲骂的时候,她却依旧笑脸相送:“不买不要紧的,欢迎再来!”……
应该说,这位不知名的营业员乐于下跪,是因为商业利益,她以这种服务态度,作为寻求“我”与他人利益平衡点的方式,尽力创造一个不同利益方“双赢”的环境,而这环境,对这位东北汉子所产生的磁铁般的吸引效应,却是难以估量的。奇妙的是,我的电脑对此也有反应:已经完全磨损的Q字,能够打出“我”、“我们”以外,便是“金”字和“金”字偏旁的“银”、“钱”、“钞”和“食”字偏旁的“饱”、“饭”、“饮”……原来它们是紧密相连的。自然,还包含着“饥饿”和“手铐”的“铐”字之类的汉字。看来,我在这里写出的,只是这个社会伦理密码所包容的一小部分内涵,作为抛砖引玉,如果政治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更多的朋友一起来注意,一定会在社会伦理方面,打开如“市场伦理”和“财富伦理”等多样而又宽广的天地。
(摘自2006年11月25日《解放日报》)
责编:蔡兴蓉